樓上，走廊外

薛媽媽坐在貴妃椅上，曬著吹著海風。

薛凌拿著吹風筒給老人家仔細吹干銀發，一邊叮囑：“如果是晚上洗，不好直接跑出來。海風大，晚上的風偏涼，頭發噠噠的，很容易一下子就著涼冒。”

“我知道了。”薛媽媽戲謔道，“我只是老了，又不是傻了。”

薛凌放下吹風筒，幫梳頭發。

“我已經叮囑李管家和安安，讓們幫你洗頭發的時候要讓你躺下清洗，不能彎下脖子。您老人家自己也要記住，不要隨隨便便就埋下腦袋太久。”

“知道啦知道啦！”薛媽媽自我調侃：“老了，不中用了，連低個頭都不行。以前年輕的時候，我就堅決不向困難低頭。現在年紀大了，生活中沒困難了，我還是堅決不能低頭。”

薛凌哈哈笑了，輕老母親的銀白發。

“因為你是一個不會低頭的新時代，天生不懂低頭！”

薛媽媽的笑容帶著一抹苦，道：“所謂的新時代早就過去了。我們的新時代在幾十年前，現在的新時代是小年輕的，早跟我們沒了關系。新時代太好了，太新穎了，我們沒低頭，但我們不得不折腰呀。”

“不都這樣嗎？”薛凌微笑道：“我比你小一輩，我都不得不服老，更何況您。”

薛媽媽輕笑嘆氣：“服老容易，服自己的老還是難了些。你呀，該忙什麼就忙什麼去，我和你爸還彈得了。再說，不還有阿源在嗎？他比你還要細心，比你還喜歡嘮叨我們幾個老家伙。”

薛凌忍不住笑問：“你這話究竟是贊婿還是罵婿？”

“當然是贊！”薛媽媽激道：“他是婿，照顧我們本來就不是他的本分。他能這麼做，通通都是分。我不贊他能嗎？他就是做得太好了，讓我們無從挑剔，他說什麼我們只能干什麼。”

“是啊！”薛凌調侃：“我說的話，重復三遍你們偶爾還假裝聽不到。阿源只說了一遍，你們就立刻乖乖執行。果然還是婿的臉面值錢呀！”

“那當然！”薛媽媽毫不客氣道：“你跟他比不得！一點兒都比不得！”

薛凌樂見其：“所以，我讓您的婿留下照顧你們倆，自己辛苦帶孫子孫去。”

薛媽媽一想起幾個曾孫輩，心一下子踏踏的。

“一個個都還小，都是離不開媽的年紀。瀟瀟還沒能回來，你得多幫著看顧好。給人家看孩子，是有責任的。”

薛凌哭笑不得：“我一個當的，沒有看孩子的義務，卻有看孩子的責任。”

“那當然！”薛媽媽解釋：“年輕人把孩子托付給你，就認定你得幫他們帶好。你如果帶不好，孩子磕了了生病了，年輕人自然而然會認為你看顧不周，或者哪兒做得不夠好。帶孩子都是這樣的，做得好，人家以為是理所當然的。做得不好，就埋怨你。”

薛凌聽明白老母親話語里的暗示，道：“孩子和爸媽也不能長期分開。國現在的疫偏穩定，局勢比國外還要好。來這邊八九個月了，也該回去了。”

薛媽媽點點頭：“對！你們幫著帶就行，不能什麼都靠著你們。你們都上了年紀了，跟不上這個社會了，沒法把孩子教好的。說到底，孩子還得靠親生父母教導，你們當爺爺的，比不得人家父母。別總以為就你們厲害，年輕人比你們厲害多了！”

“那是那是。”薛凌重重點頭：“關鍵還得靠他們自己的父母。我們輔助而已，當不了全職爺爺。”

薛媽媽挑了挑禿禿的眉頭，低聲：“你還得想想其他兒媳婦。你不止揚揚一個兒子，不止瀟瀟一個兒媳婦。你幫老二帶四個孩子，那老大家呢？你幫兒子帶了，能不幫兒帶？你還得多重考慮，別只一味兒覺得能幫則幫。老大已經有一胎了，不久后會有二胎。老四眼瞅著很快也要生了。老三他們應該也不遠了。四個都是你的娃，你不會偏誰，可你如果一味兒偏向某一個，日子長遠了，其他人會沒有意見？啊？”

“對。”薛凌苦笑：“您說得對。以前就只有老二家，那我們自然幫他們多一些。現在老大也有孩子了，不能總幫著老二家。”

薛媽媽左看看，右瞅瞅。

“你呀，別以為兒媳婦都是通達理的孩子，你們就能大意。們通達理是一回事，你們做長輩的得長期秉著一碗水端平的道理，不然日子長了，年輕人心里頭難免會有不滿，甚至產生齟齬。”

“我知道了。”薛凌輕母親的發，溫聲：“謝謝您的提醒。”

薛媽媽滿意點點頭，低聲：“你們呀，也才做了幾年爺爺，想不齊的事肯定有。記住，別偏幫哪一戶，也別偏哪一個。都是你們的孩子，一視同仁就是。看孩子方面，也要保持一致。一概都是他們自己料理，我們搭把手。他們臨時有事，你們幫忙頂上。短時間可以，日子長了可就不行。你呀，再厲害也沒法三頭六臂，不得不謹慎些。”

“是。”薛凌苦笑：“我和阿源也不年輕了，被孩子一鬧騰就容易犯頭暈。現在四五個，哪怕有保姆幫忙，我們還是應接不暇，忙得很。如果再多幾個，那就更不可能了。”

“顧著你們自個。”薛媽媽繼續提醒：“不是孩子不孝順，他們一個個要賺錢要顧家庭和孩子，本沒空顧得上你們。你們給他們搭把手的同時，更該保重你們自己。一旦你們病倒，他們顧得了小的，顧不上你們這些老的。你們把自己保重好了，自己心舒暢，孩子們也不用有后顧之憂。疼別人的同時，更該疼自己，尤其是這個年紀的老人，更容易被他們忽略。”

“可不是嘛！”薛凌不滿嘀咕：“我和阿源上了年紀后，太勞累就容易犯難。一些小病小痛，怕晚輩們擔心，一般都不會說出去。他們呀，以為我們還是老當益壯，哪知我們的辛苦和勞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