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0);

  這話一落。

  整個宿舍都徹底安靜了下去。

  羅安娜反應最大，「什麼？」

  幾乎是條件反的，從搖搖晃晃的木板床上坐了起來。

  在羅安娜過去的人生裡面，似乎從未想過。

  讀書，竟然要到賣的這一步。

  「想什麼呢？」

  袁紅噗嗤一笑，坐在床沿旁邊，的雙掛在上面，慢悠悠地晃著。

  「也沒那麼嚴重，我就是把自己賣給，我們公社的一家了。」

  「對方出了五百塊的彩禮。」

  這在他們當地，是天價的彩禮。

  只因為是清大的高才生。

  對方才肯出這麼多。

  而這五百塊，是大學四年的學費路費以及生活費。

  要不是這五百塊，甚至，連首都都來不了。

  首先，出遠門的那火車費，都夠嗆的了。

  聽到袁紅這話，顧寧們個個都有些難過。 (5,0);

  顧寧見過的更殘酷的現實，不解的是，「你考上清大，當地教育局，學校難道沒有獎學金嗎？」

  按理說是有的啊。

  這話一落。

  「看你，是不是想當然了。」

  袁紅嘆了口氣，「別說獎學金了，就是我這錄取通知書，都差點為別人的了。」

  在大家看不見的地方。

  有著世界上最為黑暗的東西。

  「什麼？」這下，陳香雲也坐不住了。

  向來溫婉的一個人，直接從床上跳了下來，跑到了袁紅的床鋪

  「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其實，很簡單，我和我們村支書的孩子一起參加考試，我考了三年，考了四年。」

  「區別是我家沒錢，家有錢。」

  「錄取通知書來的時候，是寄到了村支書的手裡。」

  剩下的事不用說，大家都知道了。

  在鄉下這種地方，村支書就是他們那裡最大的領導。

  而且，對方也了解，家的所有事。 (5,0);

  甚至，說起來那個差點頂替大學名額的同學，也是們從小在一起長大的。

  了解一切的脾氣，習慣，甚至字。

  這才是最可怕的。

  差一點。

  差一點，辛苦了十多年的結果，就要被他人給竊取了。

  「那後來是怎麼發現的？」

  顧寧問。

  這種況下，一般是很難被發現的。

  因為，對方從一開始就做了萬全的準備。

  基本上把消息都給瞞得死死的。

  對於沒權沒勢消息還不靈通的人來說。

  高考替代，這是絕殺。

  百分之九十九的絕殺計。

  就知道顧寧們會詢問。

  袁紅嘆嘆氣，「我當時是抱著不功就仁的心態的。」

  復讀了三年，基本上把，弟，媽的都給耗乾淨了。

  媽白日做工，晚上穿針引線，麻繩。

  弟弟也是一樣，白日在生產隊出工分，夜裡去菜市抗菜包。 (5,0);

  那麼大的菜包，一包都有兩百斤。

  弟才一百斤出頭，就那樣，一扛了兩年多，幾千個菜包，把弟弟才十七歲的肩膀，給了駝背。

  自私的。

  的讀書機會是媽和弟，用半條命換來的。

  也是用一條命換來的。

  袁紅眼淚，「通知書還沒下來的時候，我就去賣。」

  「人家最要三個月收一次，我為了多賣點，我一個月賣兩次。」

  最嚴重的時候，直接昏倒在街上。

  也是命好。

  遇到了貴人。

  那個曾經在考場上對有印象的監考老師。

  對方看著賣，看可憐，便告訴，肯定會考上的。

  當時在考場答卷的時候，對方幫估分過。

  最差，也能考出省去。

  若是，敢想點，說不定能考到首都去。

  正是因為這一句話，在錄取通知書下來後，別人告訴落選了。 (5,0);

  村支書的兒選上了。

  不信。

  往死裡面鬧，不止是去了公社高中的學校，還去了縣教育局，最後跑到了市教育局。

  沒別的法子。

  就是趁著天黑，村支書沒看到的時候，拿了一把砍菜刀出去了。

  用著那一把刀，從他們生產隊，到了公社，公社管不了，又到了鎮裡，鎮裡管不了。

  到了縣城。

  最後，在絕的時候，再次遇到了那個監考老師。

  那一位監考老師願意用自己二十年的教學生涯，為自己作證。

  說的分數，絕對是能考上大學的。

  只是無非是好差而已。

  絕對不可能落選。

  於是，在那位老師的幫助下，找到了縣裡教育局，一點點查。

  最後查出來了。

  的錄取通知書是來了，但是被人截流了，就差一晚上。

  截流的那個人就把對方的檔案送過來了。 (5,0);

  但凡是檔案送過來了，哪怕是知道被人冒名頂替的，也是沒辦法了。

  是袁紅命好。

  也是命不好。

  山裡面出來的金凰，還沒變凰，就差點被人折斷了翅膀。

  也是這件事。

  給袁紅提了個醒，只要沒到手裡確定，到的鴨子也會飛。

  也是這件事，讓袁紅髮了狠，在上面查辦了村支書和他閨後。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砸了村支書的家。

  村支書在他們生產隊是很有名的人了。

  但是，砸對方家的時候，全程張家隊裡面，姓張的，有一個算一個，沒一個出頭的。

  他們都知道。

  袁紅為了高考，為了考大學，這三年付出了什麼。

  高高大大的一個姑娘，瘦了骨頭架子，臉上更是蠟黃蠟黃的，沒有一丁點。

  那是賣的後癥。

  砸了村支書家後。

  袁紅就去找到公社裡面，最富有的一家。 (5,0);

  那家是開醋店的，老字號了。

  專門賣醋。

  對方家裡有個老實兒子，卻是大家眼裡的香餑餑。

  因為對方的家庭實在是好。

  賣醋啊。

  賣了三代人。

  這家底有多厚，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袁紅來的目的也很簡單，當場攔著那家的老實兒子，問對方，「想娶我不？清大的準大學生，只要你拿五百的彩禮出來，我就是你家媳婦。」

  這一招，簡直是在當地引起了一陣軒然大波。

  袁紅是誰？

  那可是準高材生的。

  雖然鬧了一場麼蛾子，但是誰都知道，拿了錄取通知書，將來去首都讀書。

  那就是板上釘釘的金凰。

  那老實人倒是想，但是老實人父母卻是個明的。

  「給了你彩禮，如何能保證，你是我家兒媳婦？」

  對方要是讀個書，不回來了。

  那他們不就虧大了？ (5,0);

  這也是人之常的考慮。

  畢竟，他們家花了大本錢，五百的彩禮，說實話除了他們家也沒人出得起了。

  袁紅也很果斷，「可以先過門結婚。」

  「但是我有條件，四年不生孩子。」

  要一心讀書，自然是沒空懷孕生孩子的。

  這個條件，男方並沒有當場答應下來。

  在思考了一晚上後，和全家商量過後。

  權衡了利弊覺得可以，但是他們也有條件，那就是去領個結婚證。

  並且辦一場酒席。

  結婚證是法律的保障，當然他們家人是不知道這些，只是有人給他們背後出招而已。

  對方的意思也很明顯，五百塊錢娶個清大準高才生媳婦，絕對是賺了。

  於是，就在這種況下。

  袁紅把自己賣給了老張家。

  聽完袁紅這一段話。

  宿舍的其他人，都跟著沉默了。

  羅安娜被父母保護得最好，從來沒見過這一面。 (5,0);

  當即又氣又急，「你把錢還給對方，我替你出學費。」

  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就說了出來。

  清大的高材生啊，畢業了以後，幾乎是人人搶著要的。

  卻苦於沒有學費，為了學費和路費，把自己賣了五百塊錢。

  這哪裡行啊。

  袁紅聽到羅安娜的話，心裡還有些溫暖，朝著站在地上的羅安娜小著搖頭。

  「不必了，我既然說了，就要做到。」

  「何況，在我眼裡，這是買賣，人家既然遵守規則了，我肯定也要遵守規則。」

  他們是買賣。

  賣人的是自己。

  買人的是對方。

  袁紅覺得這比買賣，可能是這輩子做的最劃算的一筆。

  支了未來，拿上了一張踏上首都的火車票。

  讀上了夢寐以求的學校。

  讓不至於，一輩子的起點和終點，都在那個小小的山裡面。

  「那也不能這樣啊。」 (5,0);

  羅安娜幾乎快要著急哭了。

  「你還有很好的未來。」

  怎麼能為了五百塊錢，就把自己賣了呢。

  「安娜。」

  袁紅很認真，的眼睛空靈帶著曾經出現過的絕。

  「在我錄取通知書被搶走的那一刻，我就沒有未來了。」

  然後，和魔鬼做了一個易。

  出賣自己。

  支未來。

  不後悔。

  只是後悔，以前的自己太過弱了。

  若是，能早點豁出去，或許就不會是這麼一個結果了。

  聽到袁紅這麼說。

  在場的眾人都跟著沉默了。

  羅安娜開始嗚嗚地哭，陳香雲紅著眼睛。

  「不是東西，真不是東西。」

  唯獨顧寧，深吸一口氣，將心裡的所有憤怒都了回去。

  「袁紅，明天早上一起去食堂吃飯？」

  突如其來轉移的話題，讓袁紅愣了下，有些激。 (5,0);

  還有幾分遲疑，因為錢不多，所以在原本的計劃裡面，大學四年是不吃早飯的。

  但是，看著室友們，各個為哭哭啼啼。

  實在是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聊了，說出來這個，也不是為了對方來同的。

  那就去食堂吃飯吧。

  只此一次。

  就當是和舍友一起共同活了。

  想到這裡。

  袁紅便點點頭，「好啊，明天早上一起。」

  「我每天起來的比較早，那大家都一起早點睡吧。」

  這是要結束之前那個話題了。

  袁紅雖然肯說出來，但是卻有自己的驕傲。

  當能說出口的時候，就代表著這件事已經結束了。

  能說出口的事，便帶著幾分釋然。

  不然，會被永遠藏。

  哪怕是袁紅說了大家都去睡，但是顧寧們幾個，躺在床上的時候，還是有幾分不平靜。

  天底下，怎麼會有那麼壞的人呢。 (5,0);

  羅安娜和陳香雲有些不明白。

  反倒是，顧寧的接度高一點，畢竟，更壞的人也見過。

  而且，還是有緣關係的親人。

  等到隔天一早。

  四點半的時候，袁紅的床鋪就傳來咯吱咯吱響。

  是起床的聲音。

  顧寧下意識地睜開眼，開蚊帳，出一張睡眼惺忪的面龐看了過去。

  雖然沒說話，但是袁紅卻明白對方的意思。

  「你怎麼這麼早啊？」

  眼神流。

  「我一直都是這個點起來。」

  不去背書，看書，總覺得有點浪費時間。

  顧寧擺擺手，指了指隔壁床上還在睡夢中的陳香雲和羅安娜。

  示意自己不出聲了。

  你自己慢點。

  袁紅點點頭，從床底下拿出了一個盆子，想了想，又推了回去。

  自己只有一個盆子，洗服什麼的都是它了。

(5,0);

  還是省著點。

  早上洗臉，對著水龍頭洗就好了。

  想到這裡，袁紅帶著幾分躍躍試，小心翼翼打開門。

  去了公共水房。

  到了水房後。

  站在水池子旁邊，看著那一排的水龍頭，半晌，才手地去了水龍頭。

  不敢手擰，眼裡藏著珍惜，「這就是水龍頭啊。」

  了又，幾乎把六個水龍頭全部了一遍後。

  這才又把手放在服上了，極為鄭重的雙手捧著開關。

  輕輕地一擰。

  嘩啦一聲。

  白明的水，一下子從水龍頭裡面噴涌而出。

  袁紅下意識地手去接，眼裡帶著心疼。

  「這麼多，怎麼這麼多。」

  都流出來了，那不就浪費了。

  恰在此時，顧寧拿了一個盆子過來，準確無誤的放在了那個被打開的水龍頭

  看到那被接起來的水。 (5,0);

  袁紅下意識地鬆口氣，「嚇死我了。」

  「這要是全部流走了，我得浪費多水啊？」

  在他們西北，每一滴水都是很珍貴的。

  水井離的很遠，他們要一桶桶，一擔擔的往回挑。

  顧寧歪著頭看。

  「不浪費，只要你用了，那就不是浪費。」

  袁紅搖頭，比劃，比了一捧水，「這一捧水在我家，要三四個人洗臉。」

  而開的那一瞬間，覺都夠他們全家人洗臉了。

  「這是浪費。」

  「是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