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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徒長枝
八月中旬是末伏, 暑在月尾,這天剛好是瀾城高三開學的日子,瀾城欠兩場雨, 不僅延續著高溫, 天氣還很悶燥。
下午四點,厚云遮住日,屋子里頃刻下來。
線驟然消失, 背對著窗戶的駱悅人嚇了一跳,忙把父親的手機按了息屏,放回原位,自己回到茶幾邊收拾那兩本今早報名發下的新書。
不過半分鐘, 書房的門打開。
穿藍細紋襯衫的中年男人走出來, 手里不分心地翻著厚厚一疊資料:“悅人, 爸爸還有事,你晚上自己弄點吃的行嗎?”
駱悅人坐在沙發上, 目不定,輕輕應了一聲,看父親把那只手機收進袋。
方正邊角墜進袋底, 仿佛無聲撞擊,心弦一。
駱文謙拿起玄關的車鑰匙。
“爸爸, 你是去學校嗎?”
駱文謙在門口換了鞋,回過頭, 承下兒言又止的目:“嗯,怎麼了?”
駱悅人囁了囁:“你……能不能早點回來?你之前送我的那本書,我有好幾個地方沒看懂, 想和你聊聊。”
話到這里, 已經很自然, 但人在迫切和心虛的況下,總會忍不住說更多的話,試圖去修飾這份自然。
又說:“早點回來好嗎?之后開學高三的復習課程很張的,我怕沒有什麼時間可以跟你聊天了。”
駱文謙微笑:“悅人,爸爸最近很忙。”
駱悅人兩臂撐在側,“哦”了一聲,手指攥了沙發墊,梅惠怕熱,喜歡鋪這種冰席,細的編織在指尖縷縷地摳刮,像理不清的線。
剛剛看到的聊天記錄里,已經不限于最近了,父親到底在忙什麼呢?
給他發信息的人是誰呢?
棠杏苑靠近城南的文化區,是六層雙戶的老式住宅,駱悅人家住在一樓,自帶一個方正的小院子,木籬很矮,駱文謙養了很多花。
駱悅人從小區外的湯面館子對付一餐回來,夏末傍晚的烈還如火一般高照西天。
這陣子院子欠打理,三角梅和月季的徒長枝橫七豎八,看到這場景,駱悅人首先想到的是,媽媽回來看到了,肯定要發火。
梅惠喜歡簡約,習慣約束,一切都要在掌控之中,有條有理。
本來這院子也是不給養花的,梅惠嫌花招蟲。
但之前已經拒絕過養狗,這是各退一步,折中的結果。
駱悅人進門后,徑直奔向小院,拿剪子把那兩盆月季修了,心不在焉,被花刺扎了手,輕嘶一聲,白皙的食指肚冒出一顆飽滿珠,痛一刺一刺的。
暮已經四合,一輛黃的出租車減速靠近棠杏苑前街,司機降下車窗,問路邊穿棉白的:“去哪兒啊,姑娘?”
駱悅人按著指間那個已經不出的小點,坐進后車廂,鼓足勇氣一般:“臨江路,1750號。”
地址往導航里一輸,中年的司機大叔隔著車鏡,納罕地看了一眼。
小姑娘坐姿局促,不自覺蹙起的眉心,滿了愁。
視線對上,駱悅人禮貌低聲:“麻煩您了。”
從門臉看,駱悅人并不能分辨出“曼國會所”這四個字可能涉及的業務范圍,外墻是大面積的黑顆粒,深沉如墨,暗金的招牌在夜里獨秀,所有燈帶都藏于墻暗格。
是在凹暈散出來的,渾金璞玉,是一種不適宜用金碧輝煌來形容的奢氣。
陸續有車輛進出,進多出,各種各樣的人來往,門殷勤周到地迎送。
駱悅人茫然想著,這里可能連進去都困難,從沒來過這種一看就很燒錢的娛樂場所,但知道網吧。
網吧老板上來就會打量一番,問年沒有?
按份證算,還有一個月呢。
第一關就過不了。
就在想算了吧,人海茫茫,上哪兒去找一個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一個人,有手有腳的,又不是月季盆栽里的徒長枝,橫生出來,說剪就能剪掉。
有人沖說話。
印花襯衫的下擺掖進西里,H型金屬的皮帶扣閃亮發,男人像認識一樣。
“進來呀!你還想不想干了?磨蹭什麼呢!”
那男人說完就進去了。
駱悅人莫名其妙,也曉得這種地方不該去,但駱文謙手機里的那些短信,一行行,鬼神神差地驅使走近。
沒有詢問年與否的第一關,旁邊的服務生很禮貌地給指路。
“電梯往前,八樓,左拐。”
燈璀璨到人無所適從,駱悅人踩著帆布鞋,出一截薄的白邊,目在周遭轉一圈,腳下發虛,問:“這里……是干什麼的啊?”
服務生發噱一笑:“你們不是來這慶生唱歌的嗎”
“我不是……我不會唱歌。”
那會兒就已經覺得不對勁了,但那服務生問會什麼,支吾吐出兩個字,彈琴,一切又順理章地捋下去。
服務生說:“差不多吧,不都是表演才藝麼,你趕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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