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沒打照面,沈蓓變了很多。去了娛樂部的比在新聞部上班的時候打扮得更時尚致了。
宋冉走進去,電梯門闔上。兩人并排站著。
“好久不見啊。”沈蓓說。
“好久不見。”
“新發型很不錯。”
“謝謝。”
空間陷沉默,雪白的燈照在兩人上。
一秒,又一秒,
那彼此都能清晰覺到的尷尬終于被打破——樓層到了。
兩人立刻同時微笑,
沈蓓:“有空上來玩啊。”
宋冉:“好。再見了。”
宋冉出了電梯,飛速走進辦公區,剛坐下就翻資料,終于翻到警備部的電話,正是幾月前聯系陳鋒采訪時留下的。
一口氣摁下那串號碼撥了出去。
接電話的人卻不是陳鋒。
至于陳鋒和李瓚的所在,得到的答案是,軍事機,不予回答。
宋冉放下電話,著窗外蕭條灰暗的冬天,發了很久的呆。
其實查過哈頗炸事件,卻查不到李瓚的信息。
羅戰也聯系不到了——維和駐地已經換了一撥部隊,對先前部隊的事件一概不答。
三個月了。
從未想過,在這個時代,竟會如此容易就和一個人徹底失去聯系。
那天下班后,宋冉還不死心地跑去落雨山。
冬天的山上清冷蕭條,全是落葉。警備部外軍人在站崗,上前去打聽李瓚。得到的回應是沉默。
執拗勁兒犯了,蹲在門口等了很久,幻想能剛好上李瓚進出經過。
自然是無果。
十二月一過,轉眼到了新的一年。
梁城再度大降溫,江面上刮來的寒風能把冰冷的氣吹進骨頭兒里。
在冷的南方,空調起不了半點作用。
宋冉在家伏案工作時得開上電烤火爐,可即使如此,鍵盤上敲打的手指也凍得骨頭都僵了。
《東國浮世記》的寫作很不順利,打開文稿,是寫不出一句像樣的話來。
這段時間,狀態越來越差。白天工作還能強撐。夜里一個人的時候,往往不自覺在窗邊枯坐數個小時,哪怕是躺在床上也睡不著。
一到夜深人靜,便覺自己是這黑夜中的一片孤島。
而另一片島嶼上的李瓚就像消失了一樣。他的梳子,他的蘋果,他的紅繩,他在月下的一支舞……一切都像那天沙漠上的白橄欖樹林,消失得無影無蹤。
同他一起消失的是東國的一切悲歡苦痛,是九月二十六日那天發生的一切。
那段慘烈的過往,還來不及疏通消解,就被死死封起來,無法和任何人提及。因為,他們沒有經歷,沒有見證,他們并不懂——一次戰爭而已,有什麼走不出來的呢。
人類的悲歡是并不相通的。所以,只有被鎖在一座孤島上,看著來往的游里人們載歌載舞,夜夜笙簫。
一月的第一個周末,楊慧倫回家吃飯。
那天很冷,還下了雨,車流堵得水泄不通。
宋冉坐在車里,聽著四周頻繁響起的尖銳汽笛,起初只是不安,漸漸煩悶頭疼,那些聲音像刀一樣割扯著人的神經。
無端憋悶,想拿指甲把擋風玻璃徒手抓破。
宋央打電話來問到哪兒了,說堵車。
十分鐘后,宋致誠打電話問到哪兒了,說堵車。
二十分鐘后,楊慧倫打電話問到哪兒了,說堵車。
半小時后,楊慧倫又打電話來。
宋冉一瞬失控:“說了無數遍堵車你們催什麼催!這麼不耐煩下次別我!”
掛掉電話,氣得渾發抖。可氣過之后,又后悔太暴,自己調解不好緒,卻將壞脾氣發泄在親人上。
到家時,是晚上七點半。
宋冉上樓梯時腳步沉重,心不安。走到家門口,推門進去,家里安安靜靜。宋致誠坐在沙發上看手機新聞,楊慧倫在廚房里熱菜,宋央在房間里跟男友盧韜視頻聊天。
大家都在等吃飯。
宋冉眼睛一,更加疚。
“我回來了。”
宋致誠放下手機去廚房幫忙端菜,宋央也掛了電話溜出來親昵:“姐,沒暈車吧”
“……有點兒。”
“那喝杯熱水先。”
“嗯。”
四人圍坐一桌吃飯,宋冉有些難堪,始終不說話。倒是宋央說起自己工作上的事,嘰嘰喳喳不停。在一家小公司做職員,薪水不高,每月工資還抵不了開銷。
但肯安心上班,楊慧倫已經很滿意,說只要好好工作,每月獎勵五百。
宋央哼一聲:“五百能干嘛”
楊慧倫說:“你一月也就兩千出頭,還嫌棄呢”
宋致誠問起宋冉:“我看新聞說,你們臺里準備送你拍的照片參賽”
宋冉含糊地“嗯”一聲。
“這麼重要的事都不跟我講,讓我高興下。”
“忙忘了。”宋冉說,“全球參賽的照片多了去,不一定能得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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