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瓚和宋冉都沒說話, 各懷心事。
李瓚停好車, 回頭看宋冉, 像是邀請:“想去看嗎”
宋冉點頭。
且不說這婚禮非同一般, 不能錯過。再說, 還想跟他多待一會兒, 哪怕就一會兒。
兩人隨著人走進民巷, 很快步巷子中一廢墟。
這里原是個廟宇,中間本有一棟高聳的亭臺,是祈禱的地方, 也是婚禮行禮的地方。但亭臺被炸毀,只剩廢墟之上廟宇的穹頂和尖角。四周斷裂的欄桿上豎滿蠟燭, 從郊外采來的各野花鋪滿破碎的臺階, 實在不夠的, 拿橄欖樹葉充數。
亭臺址外是一圈空地。大塊軍綠的氈子鋪在地上, 充當毯供客人席地而坐。
空地外層原有一圈走廊, 但走廊、墻壁、附近房屋全夷為平地,這里了一個無限開闊的地方。
后邊涌來的人,哪怕站在幾棟房子之外的廢墟上也能遠眺婚禮。
沒有喜糖,也沒有煙酒。不士兵和外國人慷慨地貢獻出零碎吃食,餅干花生面包之類,供蹭熱鬧的小孩子們分。
宋冉和李瓚來得早,在里層的氈子上找了片位置坐下。
李瓚向周圍人打聽,為什麼不去別的廟里辦婚禮。當地人說,這是這對新人出生時洗的地方,紀念意義重大。
宋冉:“難怪。”
李瓚看了眼地上的氈子,說:“如果不是打仗,這下邊應該是漂亮的波斯毯。”
宋冉補充:“門口應該還有喜糖。”
說話間,彼此都想起了去年在梁城軍營里參加的那場婚禮。
宋冉有些唏噓:“不過這樣的婚禮也好。陌生人都來為他們祝福。所有人都等待,注視,不會尷尬。”
“是。”李瓚說,“你最不喜歡尷尬了。”
這話,他并不知那夜自己醉酒時說過一次。宋冉卻記得清清楚楚,他說,等以后他們結婚,閑雜人等一律走開,不讓尷尬。
如果世上沒有戰爭,那該多好啊……
宋冉微吸著氣,眨眨眼睛,抬頭看天邊,太要下山了,余暉籠罩在廟宇的廢墟之上,照著穹頂上彩的玻璃窗熠熠生輝。
“好漂亮。”喃喃。
李瓚過去,盯著彩玻璃里絢爛的夕。
夜將降臨。
如果一覺醒來,已是三個月后,該多好。
問:“你跟恐怖分子打仗的時候,都做些什麼有分工麼”
“大部分時候是破任務。”
想了一下:“就是電影里那種帶著重型炸藥潛伏到對方的火線上”
“差不多。”
宋冉心口刺疼,執著著那塊彩玻璃,問:“有遇到過很危險的時候麼”
李瓚說:“還好。”
“過傷麼”
李瓚一時沒做聲,從來沒人問過他這個問題。但今天問了兩遍。
宋冉扭頭看他。
他淡笑:“不是說過麼傷過,但好了。”
“嚴重麼”
“不嚴重。都是小傷。”
不知信也不信,但沒再問了。
更多的人過來這附近。持槍的軍人也來了,維持穩定。
宋冉架起攝影設備。雖然戰爭時期,資匱乏,但人們收拾得整潔干凈。有的姑娘還穿來艷麗的裳。流浪的孩子們也在門外洗干凈了手,干凈了臉蛋,歡樂地在人群里跑來跑去。
到都是歡聲笑語。
要不是在廢墟之上,怕是看不出戰爭留下的影和創傷。
夕落下,夜幕降臨。
幾個著長的孩持著燭臺走來。四周漸漸安靜下去,連小孩子都停止了玩鬧。
孩們走到亭臺旁,點燃欄桿上的一排排蠟燭。盈盈燭火,在每個人的眼瞳里跳躍起來。
樂師搖起了搖鈴,鈴聲清脆,在夜風中有節奏地作響。眾人的目同時朝一個方向去,一紅的新郎和新娘挽著手,笑盈盈地緩緩走來。
新郎英俊瀟灑,新娘俏麗,他們踏著鈴聲,在所有人的注視中互相攙扶,小心翼翼走上廢墟,站到廟宇殘破的穹頂旁。
那里,一位著民族服裝的老人捧著經書等著他們。
老人著廟宇的尖頂,在夜風中念起了經文。
空地上,廢墟上,烏泱泱數百號人,一片寂靜。
老人慈祥而蒼茫的聲音在回。
誦經完畢,新人換誓詞,證婚人現場寫好婚書,給對方。
新人執著婚書,相擁親吻。
直到這一刻,有人鼓起了掌。新人向陌生的人們揮手致謝。
樂師們敲鼓,拉琴,搖鈴,彈唱,音樂放肆而起。
小孩子們尖著,笑鬧著,又蹦又跳。
大叔大娘們嗓音寬闊又洪亮,對唱起了祝福的歌謠。
坐在氈子上的人起卷起氈子留出空地,新郎和新娘率先下場跳起歡快的舞蹈;士兵們,醫生們,男男結伴涌上空地,肆意舞。
宋冉和李瓚移坐去廢墟之上,被這熱歡快的氣氛染,笑容爬上臉龐。
那群又來了,捧著清水,手拿橄欖枝,將清水點在頭頂,祈禱平安。
走到李瓚面前,在他額頭點了一下,李瓚頷首示謝。又在宋冉額上點了一下,宋冉甜笑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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