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嵐一愣。

唐夜也愣了下。

余微微掠過墨嵐的臉，耳畔響起的卻是另一個年搭搭的聲音:“老大，從今天開始，顧況就是你的人了！以后我給你當牛做馬，在所不辭！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絕對不教別人欺負到你頭上！”

“我不用你當牛做馬。”病床上的孩也沒見過這樣的陣仗，皺了皺眉，紅著臉小聲道，“你們……陪著我就好了。”

——你們……陪著我就好了。

人冷清寂寥的眼波終于像是被什麼撼，不可抑制地流出天崩地裂般的扭曲和痛苦。

那些近在眼前的畫面終于被空氣里的腥味道埋沒。

故人早已面目全非。

過去。

兩個字說得何其容易。

也想讓這些事過去，可，怎麼過去。

唐夜閉著眼睛點頭，“好。”

陸懷淵也看到了閉眼前眼睛里忽明忽暗的痛楚，心頭一，沉聲道:“我答應你。”

說完，冷峻如刀鋒的視線掃向墨嵐，一字一字，帶著刻骨的恨意，“趁我沒改變主意之前，滾。”

墨嵐笑出聲來，笑聲逐漸變得響亮而放肆，“陸懷淵，這可能是你這輩子最錯誤的決定，你想清楚。”

男人心頭的暴戾抑不住，目冷鷙，似用眼睛把墨嵐穿心而過，“你再多說一個字，我保準你會比我更后悔。”

墨嵐收了笑，向他懷中閉目養神、不問世事的人，輕易就能讀出的疲倦和傷心。

他心底對的恐怕比陸懷淵更加復雜一些——

剛剛知道殺了顧況的時候，墨嵐是出離憤怒的，甚至有一瞬間手不聽使喚地想掐住的脖子，讓債償。

可是唐夜畢竟是他了這麼多年的人。

兩種織在一起，終于讓他沉默下來。

一個字都沒有留下，轉走了。

……

走出地牢，厲東庭第一個迎了上來，“懷淵，你的傷怎麼樣？”

“無礙，先讓人送去醫院。”男人的俊眉攏得很，從他額頭上滲出來的冷汗和小臂上時常一的青筋都能看出來他在竭力忍，可他懷里的人卻靜靜閉著眼，自始至終都沒吭一聲，更別說關心了。

厲東庭這才看清他懷里的人，不一震。

他就說為什麼剛才陸懷淵把莊清時送出來以后，話都沒多說一句轉頭又進了地牢。

原來是因為。

可是，“為什麼在這里？”厲東庭眉頭蹙得老高，“什麼時候進去的？”

提到這件事，陸懷淵的臉明顯沉了幾分，眼里散開霾，“以后再說，車呢？”

厲東庭抿了下，鷹眸四下一掃，沉聲對副道:“讓顧九歌送他們去醫院。”

副愣了愣，提醒道:“將，顧九歌是破小組的，還要留下來清理戰場、理殘骸，目前這個況——”

讓一個破小組的拆彈專家運送傷患，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了？

“讓去！”厲東庭仿佛被中了什麼，冷的臉上燒起怒火，“聽不懂我說話？還要我重復幾遍？”

“是！”對方戰戰兢兢地一敬禮，轉就走。

陸懷淵似有所悟，無波無瀾地瞥了那邊暴怒的男人一眼，淡淡道:“你倒是憐香惜玉。”

說完，抱著懷里的人便上了車。

顧九歌被從現場回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厲東庭還在那里保持著一個拔直立的姿勢著煙，滿臉疑地問:“你我來干什麼？”

男人不聲地掐滅煙頭，弧度俊朗的下揚了揚，指著不遠的軍用車，“把車里的人送到醫院。”

顧九歌好似聽到了什麼不能理解的話，皺眉，“你的副呢？”

“死了。”

他回答得冷漠，一旁的副也忍不住打了個寒。

在戰場上，“死”可不是什麼好開玩笑的字眼。

顧九歌覺得這男人十分莫名其妙，可他又是自己的上司，軍令如山，也只能認命去開車。

剛打開駕駛艙門，就看到了后座上的一男一。

他們上都有著污，空氣里也同樣彌漫著這樣的味道。

可是這令人反胃的氣息毫沒有干擾到男人的英俊，他抬頭看了顧九歌片刻，一雙長眉如墨勾畫，眼神似深海，顧九歌同他對視時只能看到其中的波瀾壯闊，氣勢磅礴，無聲無形地震懾著的心臟。

那深邃的眼窩之下，鼻梁的線條反而利落果敢，讓人到他的決絕和凌厲。薄如削，沁著寒意。

片刻后，他一低頭，卻又變了。

黑眸中出一斛從九霄云外墜落的星，溫且認真地環繞在懷里人的側，與他上殺伐果斷的氣勢格格不，他甚至低頭吻住的眉心，用一種低到不可思議的口吻對人說:“夜夜，你放心，你的手不會有事。”

顧九歌于是注意了下人的手。

的右手手腕被男人托在掌中。

那手上不偏不倚地著一把鋒利十足的瑞士軍刀。

顧九歌是看著就了脖子，想象不到是種怎麼樣剜心刻骨的疼。

男人見久久不，抬眸冷厲地過來，“還不開車？”

顧九歌后知后覺地爬上駕駛座，軍車的底盤太高，每次都要費很大勁，“馬上。”

車里線很暗，沒看清人的臉，也沒聽說過話。

卻莫名想起了那天在起火的森林公園，那個男人也是這樣小心翼翼、張與凌厲并存地抱著誰離開。

是……嗎？

……

梵岡。

男人收到消息時，臉先是一松，后又一沉，“夜夜被救出來了，不過，了不輕的傷。”

江姍抬頭著他，“你是在怪我狠心？”

唐季遲掐著人的腰把重重攬進懷里，無奈地勾，“怎麼會。”他親吻著的腮幫，低聲道，“我知道是你派人清理了地牢里的余黨，否則陸懷淵也不會那麼輕易能帶走莊清時和夜夜。”

墨嵐那人險狡詐得很，他在地牢里埋了不人，這也就是為什麼他敢一支槍都不帶就出門。

可他一沒想到那些人都被干掉了，二沒想到唐夜能狠心殺了顧況。

“你兒也是做大事的人。”江姍避開他的親吻，著窗外草木凋零的肅殺景，輕輕勾，“我都沒想到，能在那種況下犧牲自己一只手去換對方手里的槍。也沒想到，的左手和右手同樣靈活。更沒想到，對著自己從小到大的玩伴，也下得去手。”

唐季遲淡淡道:“這樣，你滿意了？”

“可惜不是我的親生兒。”江姍嘆息，“江家向來注重脈，不然，我倒是真意屬來……”

唐季遲握住的手，出聲打斷的話:“你當年也親手培養了一個路易，怎麼不把大統到他手上？”

江姍瞪了他一眼，“那能一樣？”

路易，是第奇家的私生子，當年在教廷的權力之爭中，第奇家沒給使絆。

索便捉了第奇公爵的兩個兒子——倫佐和奧斯汀，以作威脅牽制之用。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幾年后第奇公爵卻帶來了另一個男孩，路易，用他來換走了親生兒子倫佐和奧斯汀。

都說虎毒不食子，路易明明也是第奇公爵的兒子，卻因為不是正統脈，所以被家族殘忍地送到對手手里當了質子。

不過在那孩子眼里看到的、和同齡人不同的沉穩布局和野心，讓最終還是接了這筆易。

從此，路易就被養在玫園里，廢去一條，然后，悉心培養。

后來果然不出所料，這把刀磨出了驚天的利刃，洗第奇家，殺兄弒父，謀權奪位，以不容置疑地姿態了新一任的第奇家主。

可——

這樣有雄才偉略的人，卻陷了的陷阱，被絆住了腳，主放棄了江山，選了人。

更可笑的是，他為了得到人不擇手段，什麼招數都用盡了，最后卻發現，本認錯了人。

他堂哥江臨家，兩個兒，孟不悔和江一諾，一個養，一個親生。就這麼點兒事，鬧得也是一場烏煙瘴氣，還連累著傅家那位大小姐傅靖笙失去了第一個孩子，險些在雪山里喪命。

“他是個被沖昏頭腦的蠢蛋。”江姍冷笑道，“我對他，失頂。”

唐季遲似笑非笑，“被沖昏頭腦？你要是這麼說，夜夜不也是？”

為了個陸懷淵，傻事還做了？

江姍眸子一瞇，輕笑道:“以前是，不過很快，就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