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夜盯著他直的背影看了片刻，才收回視線，落在男人上。

這個從小……就沒怎麼認真打量過的男人。

唐季遲也就不閃不避地任看，過了許久，見還是沒有開口的意思，才換了副口吻，低低笑著開口:“才四五年沒見你，瘦了這麼多。”

唐夜迎著他的眼神，面無改，“七年四個月零十五天。”

氣氛有些尷尬。

唐季遲了眉心，無奈地勾，“爸爸老了，記不好。”

唐夜也學著他的樣子不走心地笑了笑，“嗯，我知道。”

男人盯著的眼睛，意味深長地問:“你突然跑到歐洲來，干什麼？”

“捉。”床上的人面容蒼白，沒有喜怒，沒有溫度，回答得也很干脆，“我老公過來救別的人我看不爽，過來捉。”

“……

”唐季遲轉了轉手指上的玉扳指，深眸不聲地凝視著人年輕沉靜的眉眼，總覺得好像上次見到還是個滿臉泥土的娃，一眨眼竟然也學會了這般喜怒不形于的作風，倒是，和門外那個人越來越像了。

他的聲線低沉平靜，似嘆非嘆，“夜夜，何必非要這麼倔？”

承認自己是為了媽媽回來的，有這麼難嗎？

唐夜也不知是沒聽懂他的話，還是聽懂了不想理會，沒吭聲。

“跟你媽媽回去吧。”

唐季遲的話剛說一半，病房的大門就被人倏地拉開，男人寒著一張俊臉，目是劈山斷石的堅定沉凝，以一種近乎宣告的口吻道:“不會跟任何人離開。”

唐季遲抬眼看過去。

是披著病號服的陸懷淵。

看得出他來得很急，腳下的拖鞋都沒踩穩，后還跟著戰戰兢兢不知所措的小護士。

兩人視線對上的剎那，空氣里好像有弦驀地，用力被抻斷——那是種兩強相遇的氣場，無聲無形，卻極殺傷力。

唐夜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門外的男人便邁開長大步走到了旁。

他高大拔的軀擋住了不燈，在前投下一大片影，也讓對面的唐季遲眼里落下了深深淺淺的斑駁，“你就是陸懷淵？”

陸懷淵頓了兩秒才答:“是我。”

他的語氣其實不算有多挑釁，無非就是與尋常的冷靜沉穩。但是對于唐季遲這樣久居上位的人來說，晚輩不表現出敬重和示弱，那就是已經是種挑釁了，他的眼風于是也冷冽仄了許多，“你知道我是誰？”

陸懷淵邊漾開一笑，從善如流地問:“您是？”

床上，唐夜“撲哧”一聲竟笑了出來。

唐季遲沉著眼眉，冷聲道:“我是父親。”

陸懷淵手把人摟進懷里，親昵又寵溺地的長發，低聲溫和道:“是嗎？夜夜，你父親來了怎麼也不給我介紹一下？”

唐季遲覺得自己已經很長時間沒和一個后生晚輩置過氣了，面前這個陸懷淵幾句輕描淡寫的話卻讓他有種怒意往頭頂燒的覺，好在他得住火，諷笑，“連夜夜的雙親都沒見過，你以為你和這種關系算什麼？”

“我以為？”陸懷淵微微直起腰，不卑不地對上對方的審視和質問，從容道，“我以為我會在五年前我們結婚的時候見您一面，沒想到，”他頓了頓，扯開角，“您貴人事忙，連兒的婚禮都無瑕出席——沒能第一時間認出您，是晚輩眼拙了。”

說完，他也不顧對面男人的反應，低頭問懷中的人，“等這麼久，是不是了？”

唐夜點頭，淡淡道:“有點。”

“夜夜。”唐季遲聲音厲了幾分，“我和你說的話你是當做耳旁風嗎？”

陸懷淵長眉一擰，見不得旁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對自己的人吆五喝六，尤其是聽了這話，的表明顯變得難看。

不管那人是父親還是誰，他都無法視而不見，正冷著臉要開口，袖就被人輕輕拽住。

淡聲道:“我家的事，不需要你替我出頭。”

陸懷淵眸暗了暗，“夜夜。”他握著沒傷的手，把玩著細的手指，似笑非笑，“你這手借刀殺人使得漂亮，我不在乎被你怎麼利用，但是過河拆橋這種事，總不好做得太快，嗯？”

如若不需要他替出頭，大可以一開始就打斷他和唐季遲的對弈，不必等著借他的口來諷刺唐季遲父母這麼多年來對的不管不問。

陸懷淵很清楚，之所以沒一開始就把他趕出去，無非，就是需要個庇護。

能和父母抗衡的強大的庇護。

他知道對“父母”兩個字有著很深的芥，所以哪怕是被這樣利用，他也無所謂。

不過事之后立馬翻臉不認人，卻讓他有些不悅。

還什麼“我家的事”。

那男人何曾真正把當兒、給過一個家？

唐夜被人說中心思，臉稍白，垂下眼簾，陸懷淵卻沒想和計較，依舊溫聲不改寵溺地問:“想喝粥還是喝湯？”

唐季遲俊臉蒙了層霾，看著兒和“婿”——

一個是心機明顯冷漠寡淡，一個是裝傻充愣溫。

明明在他印象中，一直是他的傻兒追著陸家那個無心無的三爺跑，怎麼現在呈現在他眼前的，卻恰好相反？

忽然想起出門前姍姍說的那句，很快就不是個會被沖昏頭腦的蠢蛋了。

唐季遲似乎有些懂了什麼，眸深了幾分，“夜夜，當年的事是我們做得不妥，但你媽媽也只是為了大局著想，所以才不得不——”

“所以。”唐夜靜靜開口，語調自始至終都沒有過起伏，“現在把我接回去，又需要我為的大局做什麼事？”

唐季遲皺眉。

老話說子無才便是德，太聰明的孩果然……太讓人頭疼。

姍姍要接回去，的確不是沒有理由的——

莊清時被陸懷淵活著帶出了地牢，也就意味著，瑞士銀行里，那份證據，只有唐夜能取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