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夜坐在觀車上,發現這車似乎越開越遠,不是來時的路。
皺眉看向一旁因為傷而背影佝僂的男人,“不回去嗎?”
lance笑笑,“你急著回去?”
“你傷了。”
lance怔了下,低眉瞧著自己染的衫,眼中劃過一抹深諱的,在唐夜看過來時,又恢復以往的溫和,“沒關系。不是很重的傷,我想先帶你去個地方。”
唐夜瞧著窗外的樹林、草叢倒退消失在視野中,疑開口:“去哪?”
“到了就知道了。”
風越來越大,唐夜似乎覺到了什麼,心里“咯噔”一沉,回過頭盯著他,“你帶我來懸崖邊干什麼?”
“不干什麼。”lance忽然直起子,唐夜瞳孔微微一——他不是,傷了嗎?
車停在懸崖邊不遠,就這麼瞠目結舌地看著原本還氣若游的男人直接扶著車門跳下了車。
那矯健的手敏捷的步伐,哪有半點傷的樣子?
猶豫了片刻,跟了上去。
崖岸邊寒風獵獵,吹著的衫和頭發,唐夜幾乎睜不開眼,“lance!你來這里到底——”
“等人。”他溫和的嗓音傳來,在這徹骨的寒風中竟然也顯得無比輕緩妙,甚至連其中微末的笑意都被放大得一清二楚,“我來這里,等人。”
唐夜愣神的功夫,后背驀地被什麼東西抵住,“伯爵小姐,如果你不想傷的話,最好乖乖配合我。”
那是一把槍。
的眉頭慢慢蹙起,雙手也隨著舉了起來,“lance,你在胡鬧。”
“大概吧。”lance低低回答。
“現在回去,我可以當這些事都沒發生過。”唐夜很平靜地開口勸他,“也不會向我父母告。”
“你父母?”lance饒有興趣地喃喃了一句,突然放聲大笑出來,笑到最后氣息都跟不上了才道,“你父母?你父母不是早就死了?哦,不對,我應該問,你是不是還真把圣座夫婦當你父母了?”
“你不過就是圣座撿回來的一個養罷了,我在路邊隨便撿一條貓貓狗狗,待遇都和你差不多。”
人背對著lance,臉上的表lance無從得知,只能看見的背影微微一僵。
隨后,聽到一馬平川的話音:“你帶我來,就是想說這個?”
lance不答,反問道:“你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
唐夜沉默。
“你當然不知道。”lance也沒指能回答,兀自輕笑出聲,視線遠眺著云霧繚繞的幽谷,雙眸逐漸赤紅起來,槍口更是近了的脊背,一字一字咬了牙關說,“我母親當年就是死在這里的。”
唐夜順著他說的話過去。
不遠,高崖萬丈。
腦子里似乎勾勒出了什麼畫面,不可自抑地打了個寒。
“什麼世家什麼貴族,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他道,“生前被人到了這里,走投無路之下,就從我眼前直接跳了下去。”
唐夜聽到后愈發輕渺的話音,寒意爬上了脊背,而那聲音又急轉直下變得恨意濃濃,“是被的,都是他的錯!是他帶人揭發了我媽媽,是他為了邀功獻,為了王權富貴!是他!”
唐夜覺得衫都要被那燙人的槍口灼出一個了,完全聽不懂后的人在說什麼,卻依然不敢輕舉妄,“你……說的是誰?”
“是我。”
又一道有些悉的嗓音從看不到的方向傳來。
唐夜被人揪著領子轉了個方向。
只見通向山崖的甬道上,緩緩走來一個高大俊朗的男人。他的面容是西方人獨有的深邃,鼻梁高,一雙幽深的眼眸里如同飼養著兩條毒蛇,狠又可怕,連笑容都讓人不寒而栗。
昨晚在飯桌旁見過這個男人。
潘西家的大公子。
“lance,你怎麼能拿槍對著伯爵小姐呢?”那人風度翩翩地一笑,“這也太失禮了。”
“你終于來了。”后的人咬牙切齒,唐夜離他很近,輕易便能察覺到從后方騰起的一洶洶殺意,“我等你很久了。”
“救駕來遲了,伯爵小姐別怕。”潘西大公子信步而來,“我這個弟弟從小就瘋癲,不好,腦子也不好,總是做一些失禮的事,伯爵小姐可千萬別往心里去。”
他每走一步,唐夜就覺得后那柄槍桿離自己更近了一分。
很想讓他止步,卻又拿不準這兩兄弟到底想做什麼,眉頭越皺越,也越發手足無措。
只能僵地思考著lance方才說的話——
潘西大公子害了lance的母親?
他們的母親不是同一個人……嗎?
正想著,潘西大公子似乎有所應,笑著補充道:“誰讓他是個見不得的私生子呢,卑賤都刻在骨子里,和我們這些上流社會的人不一樣,我也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別我!”后的人一聲怒喝,抵著唐夜后背的槍倏地撤開,架在肩膀上,對準了對面的男人。
唐夜仿佛能覺到那手指正在一寸寸摳攏扳機,一瞬間白了臉,“lance,你別沖!”
潘西大公子偏生還一臉無懼無畏,笑著挑釁道:“惱怒了?讓我猜猜你綁架伯爵小姐是想干什麼——哦,你想拿來威脅圣座,讓圣座對父親施,直接把爵位傳給你?”
唐夜被說得一怔。
“住口!”后lance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如果不是你派人在林子里埋伏……”
“如果不是我派人在林子里埋伏,壞了你的好事,你本來打算怎麼做呢?”潘西大公子接過話來,笑里藏刀,鋒利又邪肆,“你想讓伯爵小姐上你,你想娶了,你想用你一貫溫和派的手段來解決問題,讓我猜猜看,你是不是已經對表白過了?”
后的人沒了聲息。
有寒氣從四面八方而來,侵肺腑,讓唐夜突然就不能呼吸了。
眼前潘西大公子的笑容是那麼戲謔,戲謔到刺眼。
又好像不僅刺了眼,只是刺進眼珠,一路扎到了心底。
“他是怎麼說的?”潘西大公子還在笑,“說他喜歡你,你,還是說他對你一見鐘,覺得你是他命中注定的人?”
唐夜手腳冰涼,腦子里回響著方才在林子里發生的種種。
“伯爵小姐這是什麼表?”潘西大公子有些驚愕地看著,驚愕到夸張,就了一種骨的諷刺,“你不會是真的信了他的鬼話吧?哈哈哈哈哈……真不是我要揭自己弟弟的老底,從小到大他用這一招套過多有權有勢的人家的千金小姐,人家都看不上他,怎麼伯爵小姐你卻能信了這種鬼話?你是有……多缺?”
唐夜很清楚自己對后的人談不上什麼。
可是在潘西大公子這樣直白地剖析過后,還是難以克制地覺到了刀鋒骨的疼痛。
“我你閉!”lance怒不可遏,“閉!”
他手里的槍“砰、砰”兩下打出兩彈,卻因為開槍的人心緒不穩而沒有命中。
那槍聲就在耳畔炸響,唐夜在下意識的驚懼中忽然到了颯颯涼風帶來的無上孤獨。
——是,假的嗎?
那些溫那些那些關切……
都是假的?
后的人一放手,整個人都捂著耳朵跌坐在了地上,筋脈的痛楚蔓延到四肢百骸里,的手卻還因為槍響而不停地哆嗦著。
潘西大公子也沒想到他真的敢開槍,目鷙地盯著他看了兩秒,猛地擊掌。
清脆的掌聲凌空響起,不遠的樹叢中蹦出了許多穿防彈的狙擊手,紛紛架起槍來對著面前二人。
“你別過來!”lance似乎也有些慌,一咬牙,急之下重新把唐夜拎了起來,擋在自己前,“這可是伯爵小姐,如果你要是傷了,看你怎麼和圣座代!”
唐夜就這樣被置于無數槍口之下。
每一管黑的槍口都好似擊中了的心臟,覺到可笑,覺到彷徨。
覺到一種從心里往外撕裂一般的無奈和自嘲。
“伯爵小姐,現在你看清他的面目了吧?”潘西大公子沉著臉,測測道,“不過你居然會上他的當,還是我很意外。是不是圣座把你保護得太好,沒讓你見識過這個世界的丑惡?”
——不,不是的。
“伯爵小姐,像我們一樣居高位的人是不可能擁有的。這就是神譴,因為有了財富有了權勢,所以必須失去。周圍的人只會討好,只會諂,只會對你另有所圖!你不會還妄想著這個世界上有人會真心待你,肯為了你,付出生命吧?”
心臟在他的一席話下絞得厲害。
唐夜以為自己早已無淚,卻又是什麼東西浸了眼眶。
他說的話,為什麼那麼心?
“潘西家真是生了一群雜碎。”一把低沉冷峻的嗓音從山路上傳來,潘西大公子猝不及防地被男人砸來的拳頭狠狠打在地上,“你懂什麼就敢在面前胡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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