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鋪裏沒什麽人，掌櫃的在算賬，夥計在生爐子。

    金日觀猶豫一下，邁開艱難的步伐，慢慢走進去。

    掌櫃的一眼就認出金日觀，滿臉笑容；“金總兵，您老怎麽來了？您有事讓兄弟們給我捎個話，我去您府上啊！”

    金日觀笑道；“沒事兒，沒事兒。我剛吃完飯，正好出來轉悠轉悠，順便當一件東西。”

    掌櫃的早就看見金日觀懷裏的長條布袋，就是猜不出是什麽。他心想：“朝廷拖欠俸祿有一年了，萊州營缺糧餉，看來這個年不好過了。”

    金日觀問掌櫃的；“你這裏收兵不收？”

    “收啊！”掌櫃的笑道；“我們啥都收。值錢的，不值錢的，什麽破爛我們都收。”

    金日觀打開長條布袋，褪下一半，出裏麵的東西。

    原來是一把寬柄長刀。

    掌櫃的大驚失！旁邊的夥計也是嚇了一跳！

    “這……這不是您的寶刀嗎？”掌櫃的都結了。

    金日觀道；“是我的寶刀，你認得？”

    掌櫃的笑了；“總兵大人說笑了。我們是城中老戶，您在萊州數十年，您的寶刀，我們能認不出來麽？這寶刀重達五十八斤，是當年您去朝鮮打倭寇，立下大功，用賞銀打造的。據說當時花費一千兩。”

    “一千二百兩。”金日觀急忙糾正他。

    哈哈哈，掌櫃的笑了；“大人，快過年了，您可別拿小的們開玩笑。您可是總兵大人，手下千把兄弟，就算手頭有些，也不至於賣寶刀啊！”

    金日觀瞪大眼睛；“誰和你開玩笑！爺爺一天忙得很，誰有功夫和你開玩笑！”

    金日觀停頓片刻；“我家裏等著買年貨，營裏兄弟們快要斷頓了……不賣刀，又能怎樣？我兒子，你們是知道的，從小喜歡讀書，不懂武藝。我也老了，這寶刀……”

    金日觀說不下去了，了寶刀，有些傷；“這寶刀……傳不下去了……賣了吧。”

    掌櫃的猶豫一下，笑道；“大人的難，小的們同。可是按照規矩，我還得先看看貨。”

    “看啊！”金日觀將袋子擼下來，放在一旁櫃子上。他雙手持刀，住機關，猛然一！

    唥！寶刀出鞘！

    通銀白，寒！

    屋子裏都被照亮了！

    “你仔細看看。”金日觀把寶刀遞過去。

    嘿嘿嘿，掌櫃的笑了；“還請總兵大人幫我拿著。您這五十八斤，小的可拿不，回頭再砍了自己腳麵。”

    “那好，我拿著，你仔細看看吧。”金日觀道。

    掌櫃的湊近一些，先看看刀鞘，又看看刀口。他有些不放心，找來拴門的鐵杠子，又在寶刀上來回敲打。

    當當當！寶刀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金日觀道；“放心吧，這幾十年來，我每日早晚拭兩遍，一點鏽跡都沒有。刀口從沒卷過刃，哪怕數十年過去了，依然鋒利如初。”

    掌櫃的皺起眉頭；“嗯，刀是好刀，您想當多銀子？”

    金日觀道；“當初打造此刀，花費一千二百兩。我不占你便宜，賣你一千兩。”

    “不行不行！”掌櫃的腦袋搖起來，笑道；“您老真會說笑。您都用了幾十年了，如何還能賣一千兩？……五百兩！五百兩您先在我這兒，我幫您找買主。要是能多賣一些，我不賺您錢，賣多都給您，我隻提三傭金。”

    金日觀皺起眉頭；“五百兩了，八百兩。”

    “最多六百兩。”掌櫃的道；“這刀分量太重，一般人使不，沒準三年兩載就砸在我手裏了。我們小本經營，可不起太多銀子。”

    金日觀道；“那好，六百兩就六百兩。我可要現銀，要小銀錠，都給我包起來。”

    掌櫃的道；“六百兩可有好幾十斤，您拿得嗎？”

    金日觀瞪眼；“屁話！58斤的大刀我玩一樣，還差幾百兩銀子？快給我包出來！”

    哈哈，掌櫃的笑了，對夥計說道；“快去後麵，把咱的銀箱子搬過來，給大人稱銀子。”

    夥計答應一聲，去後麵搬了銀箱子出來，給金日觀稱了六百兩散碎銀子。

    金日觀用長條布袋裝起來，扛在肩上。臨走之時，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櫃子上自己的寶刀。

    唉！金日觀歎氣一聲，轉走了。

    金日觀出了萊城，直奔城東萊州營的營地。

    不過五六裏路，金日觀很快就趕到了。

    讓金日觀有些奇怪的是，營門口竟然沒有人把守。

    雖然大白天沒人敢來軍營鬧事，可按理說應該有人守門的，難道出了什麽事？

    金日觀加快腳步，跑進營門，來到營地中。

    營地裏，幾百將士們圍一個大圈，裏麵似乎發生什麽事，大夥都在看熱鬧。

    啪！啪！啪……

    金日觀聽見裏麵有揮舞鞭子的聲音。他有些慌，大喝一聲；“出啥事了？”

    將士們大驚，發現是金日觀，急忙讓出一條道路。

    “大人回來了！”

    “老爹回來了！”

    金日觀順著將士們讓開的道路，往裏麵一看。兩個人被綁在木樁上，已經被上，上有皮鞭打過的痕跡。

    金日觀仔細看，原來是曉文和曉武兩兄弟。

    魯把總手裏拿著馬鞭，向金日觀走過來；“大人，您回來得正好。這兩個兔崽子竟然營裏的馬匹，想要跑路，被我抓住了。”

    曉文和曉武發現金日觀走過來，有些無麵對，低下頭去。

    寒冬臘月，兩個人披頭散發，凍得瑟瑟發抖。

    金日觀停在近前，問魯把總；“他們要幾匹馬？”

    魯把總道；“一人一匹，一共兩匹。”

    金日觀問曉武；“馬廄裏那麽多馬匹，為啥隻兩匹？”

    曉武抬起頭來；“朝廷欠我們一年多糧餉，剛好值一匹馬。我們兄弟一人一匹，不多拿朝廷的。多了，怕大人和看馬的兄弟賠不起。”

    金日觀沒好氣的；“你倒，想去哪兒啊？有地方打工啊？”

    曉武道；“去哪兒不知道，反正不想在營裏挨了。一天兩碗稀粥，都垮了。我們還想活著過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