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這一個結果。"

    靳家老宅。

    古樸奢華的莊園主樓前，方管家微微頷首站在林景明麵前，他禮節周到地淡淡開口，可說出的話卻毫無轉圜："老爺的為人世，林先生多應該是知道一些的，他既然已經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那您最好就不要違逆他的意思。"

    方管家的弦外之音並不難理解，也並不是毫無道理。

    "可是，林氏國際銀行是我一生的心。"

    林景明急得雙眼通紅，他聲音迫切又懇求，連忙就想去抓方管家的胳膊，卻被對方不著痕跡地冷冷地擋開。

    "我不過是區區一個下人，林先生還請別失了份。"

    方管家連多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給他，這麽多年跟在靳老後做事，他見過最多的，不過就是眼看人起高樓，又眼看人樓塌了。

    正常得很。

    瞬間從高空墜落的滋味當然不好，也沒有誰會心甘願，但在靳老麵前，那些垂死掙紮更像是執迷不悟的不知悔改。

    靳老向來不會給別人第二次認錯的機會，因為早在有人第一次做錯事時，他就會親手將那人了斷幹淨。

    這是他一貫的作風，無一例外。

    順從他的意思倒也罷了，要是偶爾到冥頑不靈的……反正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是我冒犯了，是我冒犯了。"

    林景明雙手難堪地僵在半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他上的西裝也是皺皺，哪裏還有往日談笑風生的社會名流模樣。

    從得到靳家財團要對林家手的消息的那一刻起，林景明腦子裏就轟的一聲，差點兒就沒斷了氣，他那時正在召開東大會，當場就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住院休養的這兩天裏，林景明即使是戴著氧氣也半點不敢懈怠，他一次又一次地派了最得手的公關團隊，試圖正麵跟靳家財團流通。

    但沒有僥幸，每次都是灰頭土臉地無功而返，甚至連一句話都說不上就被人趕出來。

    林景明想破大天也沒有想明白，他這麽些年一直都對靳老言聽計從，對每一個靳家人都仰人鼻息的小心供奉著，怎麽突然就得了這麽一個下場。

    靳家財團一口吞下整個林氏國際銀行，簡直易如反掌，可是林景明他不甘心啊，先不說他為了攀上靳家這一棵大樹費了那麽多的心思，甚至連自己唯一的兒都搭了進去。

    就是為了他自己的名聲，林景明無論如何都不能接，他能有今天，本來就離不開林夫人母家的恩惠，世人表麵上對他讚賞有加，但背地裏哪一個不是唾棄他麻雀飛上枝頭。

    這些年來，林景明不擇手段地讓林氏國際銀行發展壯大，為的就是替自己爭一口氣，可林氏國際銀行若是毀在他手裏。

    那他可真真就了全世界的笑柄談資。

    他怎麽可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他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方管家，是林某人逾越了，您大人大量別跟我一般見識。"

    林氏國際銀行跟靳家財團比起來雖然不值一提，但在金融界怎麽也算得上是個中翹楚，林景明往常從來都是人奉承的待遇，如今卻連靳家一個傭人都不敢得罪。

    但他別無他法，隻能腆著笑臉伏低做小地乞求："我林景明可以對天起誓，林家上下對靳老絕對是忠心耿耿，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一次的事，其中一定是有什麽誤會，才會惹得靳老如此怒。"

    林景明一邊言辭懇切地保證著，一邊不聲地握了握方管家的手掌，將一張無限額的黑卡雙手奉上："您就行個方便，無論如何，請讓我見靳老一麵。"

    方管家麵無表地低頭看了一眼掌心的黑卡，他突然對麵前這個男人到可笑，在命和錢之間到底該怎麽選，他很顯然是還沒有想徹。

    "林先生過於抬舉了。"

    方管家神冷冰冰地將掌心那一張黑卡重新退回林景明手裏，他不是看不上錢，他隻是更看重命："老爺近來公事繁忙，特意吩咐過，不見客，您還是請回吧。"

    方管家雲淡風輕地說完，就輕輕抬了抬手，立即就有訓練有素的保鏢走上前，他們各個錚錚而立站得筆，就好像沒有任何的冰冷機械，拎起林景明的胳膊就往外拖去。

    林景明雖然出微寒，但他好在有點頭腦，從財經學院大才子，再到林家小姐的乘龍快婿，他每一個角都能擔得起放得下，該斷則斷。

    也正因為有這樣的心思謀劃，林景明這輩子都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毫無尊嚴地，宛如一堆垃圾般，被人拖著離開。

    "滾開，你們別我，我林景明的份，還不到被你們手腳！"

    林景明用盡全力試圖掙開保鏢的桎梏，他毫無形象可言地大聲喊著，架在臉上的眼睛不小心從空中摔落，又被人踩碎片。

    方管家沒有理會他的撒潑怒吼，隻是平靜地對著保鏢擺了擺手："盡快送林先生出去吧，別擾了老爺午休的清靜。"

    "我不走，我不能走，我話還沒有說清楚！"

    林景明簡直覺得自己的所有麵和忍耐都被人狠狠撕裂，他原本整齊向後梳起的頭發，在爭執中散開來，又混著滿天迷蒙的細雨，一綹一綹狼狽地黏在鬢角。

    那模樣真真像極了別人口中落魄到底的無用書生，他隻聲嘶力竭地吼："我要見靳老，我林景明從沒有做過任何悖逆靳老意思的事，又對他鞍前馬後半輩子，沒有功勞也總該有個苦勞，靳老如今這般不講麵，難道就不怕我將當年的事全部都……"

    "啪——"

    一記掌聲驟然響起，清脆響亮，毫不留麵地打斷了林景明所有吼聲。

    靳玉卿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到的莊園，原本是帶了兩位新醫生來替靳頤年診治，卻沒想到，車子才剛剛開近主宅，就聽見這位林先生這麽大言不慚地吆喝著。

    嗬，還口口聲聲說什麽功勞苦勞，說得好像自己了多大的委屈一樣。

    說到底，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何必說得這麽冠冕堂皇！

    也不嫌汙了別人的耳朵。

    靳玉卿常年在外不過問靳家事是真，但人人畢竟稱一聲靳小姐，就算再看不過靳頤年的種種作為，也不能忍自己病在深的親哥哥此大辱。

    在靳家老宅大呼小，還從來沒有人敢這般放肆，何況對方還是早就看不過眼的林景明。

    虎落平才被犬欺。

    何況，靳家還屹立不倒地撐在這A城呢，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真當靳家沒人了嗎？！

    "林先生這麽多年，可真是越活越糊塗了，你還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在威脅誰！"

    靳玉卿眼睛也不眨一下就抬手往林景明臉上扇去，從小怕冷，這樣的季節，那一雙纖長的手掌早就戴上了絨手套，這一掌又用足了力氣。

    林景明原本就憔悴蒼老的臉頰上頓時就浮現一道痕印，他似乎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耳打蒙了，又或者是被這一耳給打醒了，呆滯地歪著腦袋任由跡從角淌下。

    "玉卿小姐……"

    方管家可以說從小看著靳玉卿長大的，好像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氣憤的模樣，他不有些惶恐地趕忙上前。

    倒不是擔心林景明怎麽樣，隻是這玉卿小姐從小就子骨弱，這一掌打下去要是出點什麽意外，他可是萬死難辭其咎啊。

    "我沒事，帶他到別苑。"

    靳玉卿卻並沒有要理會方管家的意思，衝著那兩位保鏢淡淡地開口，說完就利落地轉往前走去。

    方管家對於靳玉卿的吩咐是半點都不敢怠慢，趕點了點頭，押著林景明就往別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