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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八月,傅九衢都在為案子而忙碌。辛夷照常是「娘呼」,除了帶娃,便是照顧藥鋪,以及為自己那天的「書房挑釁」而付出慘痛的代價。
廣陵郡王為了給的醫正名,在喝了那些大補湯後,很是勤勞,看辛夷的眼神就像藏了一團熾烈的火種,只要得空便黏在上。起早貪黑,不知疲憊。
辛夷整個人快被他拆散架了。
好在,葛庸等人伏法後,時疫很快得到了控制,九十一藥鋪因為藥對癥,再一次在這次事件中大出風頭,周道子更是聲名赫赫,常有人大老遠來拜會他。或求醫,或問診,把個老頭兒累得又開心又煩惱。
知州府里,自從那晚辛夷大發雌威,將人景軒甄別應,立了個下馬威,上上下下便對更為敬畏。有了威,就不需要心了,兩個管事一個一個外,事做得井井有條,三小隻也各有各的乖巧,很是懂事。
唯一讓頭痛的便是小羨魚和他爹。
大概是懷孩子時憂思過重,小羨魚哭,常讓他爹看得皺眉,生怕長大以後沒有男子氣概。
秋天來了,褪去了酷暑,可知州府衙每一天都熱火朝天。
在傅九衢表示「揭發有功,既往不咎」後,整個揚州府風聲鶴唳,人人自危。與葛庸相關的吏,要麼沉默,要麼自首,但也有幾個蠢貨,在送往汴京的札子被傅九衢中途攔截後,一不做二不休,連夜打點行裝,要去汴京告狀,結果連人帶狀紙被一併拿下,當即下獄。
這些蛀蟲霸占了揚州近三的良田,還恬不知恥地侵占百姓土地,侵吞朝廷稅款,上下勾結,沆瀣一氣……
這次要不是葛庸把手向廣陵郡王,大抵也不會東窗事發。
當然,這些只是小惡罷了。
更大的惡就藏在烏龍庵和駝峰嶺的山間。
從犯眾多,刑訊之下自有懦夫。
經案犯指認,府陸陸續續從駝峰嶺的荒山野嶺間挖掘到上百。這些人的死,大部分都是高明樓實驗新型火的犧牲品……
匪勾結鬧出這麼大的靜,宛如地震。
骨運回揚州那天,萬人空巷,百姓在長街上唾罵流淚。
如此,又有幾個到葛庸及其心腹吏魚的百姓,跪在大街中間,懇請廣陵郡王做主。
到了這一步,百姓才終於肯相信,朝廷是真的鐵了心要辦葛庸,而不只是走走過場。
那些不敢說的,不敢告的,都張開了。
辛夷在天水閣里,聽到杏圓來報,趕將羨魚給娘,換了服往外跑——
這案子就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心也是害怕。
就在十天前,傅九衢就收到了汴京來的旨意。
葛庸等人有罪,可經由淮東提刑司審結,楊懷敏和高明樓等一併押解回京再斷。
在另外一封家信里,趙家對付九衢三令五申,「水至清則無魚。犯一事,不宜再擴大、牽扯出更多的人。不利安心民心,搖國之本。」
貪污史哪朝哪代都不缺,只要鴨子不吃得太引人注目,不危害皇帝的寶座,很會有皇帝會真格,畢竟最大的貪腐往往就是皇親國戚。
傅九衢搞得靜太大了,趙家都覺得脊背發寒,只勸他息事寧人,抓幾個典型就收手……
而傅九衢置若罔聞,顯然沒有收手的打算。
「微臣必將一查到底,不放過一隻碩鼠。」
這是他回復給趙家的話。
此後,汴京再無聖意傳過來,趙家也沒有提傅九衢在萬言書上自陳的駝峰嶺藏寶和南唐李氏一事,就好像忘記了一般。
辛夷出府就看到傅九衢騎馬行來。
一群侍衛跟在他的背後,威風凜凜。
再往後那一排,是拉的螺車。
百姓的哭聲,大老遠就能聽見。
辛夷待他走近,輕輕說一句,「別忙太晚,我在家裡等你。」
傅九衢神肅冷地看過來,略一點頭,「快回去。」
那些是要送到義莊去的,由仵作勘驗後,尋找家人,核實份,這是一個極為繁雜的差事。(5,0);
辛夷知道傅九衢很忙,等人群離開,回府便讓湘靈準備煮火鍋。
中秋剛過,再沒有比圍在火鍋邊上飲酒說話,更能解乏的事了。
傅九衢沒有失信,灶上的火鍋料剛剛炒出香味,他就回來了。
辛夷讓人將灶擺在天水閣的荷香亭,涼亭秋風,大人小孩,喜逐開。沸騰的鍋底飄出令人垂涎的香味,饞得辛夷恨不得把舌頭吞下去。
三小隻雀躍歡呼,卻被請到了小孩那桌。
辛夷看著三念耷拉小臉的樣子,輕笑一聲,往傅九衢的碗裡布菜。
「這些天,你累壞了,人都曬黑了。多吃一點。」
傅九衢:「嫌棄我不是小白臉兒了?」
噗!辛夷忍不住笑,「郡王想當小白臉不?」
傅九衢挑了挑眉,「養我。」
「呸!不要臉。」辛夷嗔笑地看他一眼,不顧形象大快朵頤。
片刻才發現傅九衢慢條斯理,吃相十分斯文,趕吐吐舌頭停下筷子。
「在想什麼呢?都尋回來了,揚州這邊的案子可以結案了吧?」
吃火鍋的時候說,是有些敗胃口的。
傅九衢看辛夷面不改,皺了皺眉頭,拿過帕子輕拭角。
「這般混帳罪行累累,罄竹難書,單是整理口供和百姓訴告,都得花費些時日。」
「這麼說,還得容他們多活些時日了……」辛夷頓了頓,又抬頭問他,「我聽說,陳氏和郁湄也指證了葛庸?」
傅九衢輕輕嗯一聲,「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辛夷輕咳。
傅九衢轉頭過來,莞爾:「我說他們。」
辛夷哼聲瞪他,接著又道:「葛庸傷天害理,殺了這麼多人,陳氏和郁湄想來是不知的,無非得些錢財罷了。」
傅九衢道:「葛庸也不知。」
辛夷:「這是何意?難道葛庸也被蒙在鼓裡?」
傅九衢道:「葛庸犯案,所為無非錢財罷了。高明樓只要拿錢財餵飽了他,便可以在揚州府地界胡作非為了,怎會告訴他那麼多事?葛庸也不是傻子,他要知道高明樓要的是顛覆皇權,便是給他金山銀山,也是不敢的。至於楊懷敏……哼!他倒是慣貪。這些年胃口養得越來越大,早就收不住手了。」
「一個太監,貪那麼多錢財何用呢?!」
「一個太監,除了貪些錢財,還能貪點什麼?」
「……」
辛夷看著他嚴肅的樣子,忍不住嘆口氣。
「說來說去,這一樁案子的脈絡已經很清晰了。是高明樓利用了員的貪婪,以錢財之,讓他們為自己所用。如此便形了一條匪勾結的罪惡之路。」
傅九衢替燙了菜,放在碗裡。
辛夷又道:「高明樓一心報復宋室,報復你我。但他要做到這些並不容易。一要錢、二要兵、三要份、四要武,缺一不可。所以,他一面利用郁渡母子,獲得南唐藏寶,企圖東山再起。一面加研究和製造火,這才鬧出那麼大的子來……說到底,一樁舊恩怨,惹出新仇恨。」
傅九衢仔細看一眼。
「高明樓對你,不曾懷有報復之心。」
辛夷不跟這個醋王計較,淡淡地道:「無論如何,他這樁案子和葛庸楊懷敏的貪墨賄又是不同,還牽扯到南唐李氏後人,你要準備怎麼向家代?」
傅九衢認真吃著鍋子,好一會兒才停筷看。
「近來家的案頭,已然堆滿了參我的札子。我如何代,須得看家如何反應……」
辛夷微微一驚,「參你的?參你什麼?」
傅九衢道:「南唐餘孽,有謀反之心。」
上次藏寶中,辛夷只看到玉璽金印龍袍冠冕,別的都被傅九衢收了起來,不曾得見。但從郁渡和他的關係,多猜到了一點。
只是,九哥不說,便沒有相問罷了。
辛夷靜靜地看著他,「那你怎麼打算的?讓家猜忌,總歸不是什麼好事……」
傅九衢冷笑,「那些參我謀反的札子,便是我讓人呈上去的。」(5,0);
辛夷:你這又是打的什麼主意?
傅九衢:你猜。猜中了爺賞你一吻。
辛夷:猜不中呢?
傅九衢:娘子賞我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