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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傅九衢回到室換裳,見辛夷坐在床上瞪著眼睛看自己,目略略暗下。
「怎麼不睡?」
「等你呀。」辛夷微微莞爾,小臉在微弱的火中,是紅潤潤的,殘留著半睡半醒的憨。
傅九衢心裡一緩,放慢了更的節奏,溫聲道:
「時辰不早了,你快些睡。」
方才他和程蒼在外間的對話,辛夷聽了個約約,聞聲道:「明兒天亮再去理不行嗎?一定要晚上去?」
傅九衢沒有看,神平靜地道:「等不了明日。曹翊傷了。眼下正在城外驛館。欽差大人在我揚州出了意外,我這個做知州的,豈能安然睡?」
辛夷輕聲問:「用我跟你去嗎?」
是大夫,外傷科遠勝於周道子,只是出於醫者之心考慮問那麼一句。不出意外,傅九衢果然拒絕了。
「我已派程蒼去接老周了。你且歇下,待老周看過傷勢,如須神醫出手,再請你不遲。」
辛夷輕輕哦一下,慢條斯理地躺下去,拉被子蓋到脖子,只出一顆腦袋,睜大雙眼盯住傅九衢,咬住下不吭聲。
傅九衢換好服回頭,看是這副德,不由失笑。
「怎麼了?」
辛夷搖搖頭,「某人醋罈翻了,我不敢開口。」
傅九衢哼笑一聲,的臉兒,反手將紗帳放下,大步離去。
轉運司押送到揚州行營的糧草和軍需都有人打主意,半夜伏擊、顯是早有預謀。按說高明樓和葛庸一黨都已伏法,揚州何人這麼大膽?
辛夷揣著這個疑問,久久不能睡。
傅九衢在夜里快馬加鞭地趕路,腦子裡想的也是這個。
驛館門口,兩盞昏黃的路燈下,是焦急等待的驛丞。看到傅九衢過來,驛丞這才稍稍鬆了口氣,拱手作揖。
「郡王,下等你多時了……」
傅九衢翻下馬,早有小吏上前牽了韁繩離開,驛丞了他後的道,「大,大夫呢?沒來嗎?」
「很快就來,我走得快。他們跟不上腳程。」傅九衢隨口答道,將披氅微微一拂,大步往裡走,「欽差大人在何?」
驛丞個子瘦小,小跑著跟上他,說得小心翼翼。
「在裡頭,哎喲那流得,下看著害怕呀……」
要是欽差大人死在驛館,輕則丟,重則要命。驛丞此時覺得頭上的烏紗帽無比沉重,汗都急出來了。
傅九衢淡淡嗯一聲,聽不出喜怒。
「前頭帶路。」
曹翊這次出京十分低調,沒有半分招搖,隨行僅帶了十來個人,除了傷的幾個,此刻全都守在他的屋子外面,枕戈待旦,警惕地看著四周。
驛丞不待走遠,早早便揚起了嗓子。
「廣陵郡王到了。廣陵郡王到了,快傳……」
傅九衢看他一眼,到了門外,拱起手,朗聲道:
「揚州知州傅九衢求見欽差大人。」
屋子裡傳來一道輕微的咳嗽,帶了點笑,是曹翊溫雅無奈地慨。
「重樓來了,進來便是。與我客氣作甚?快快請進!」
傅九衢道一聲謝,越過兩排冷森森的侍衛,不徐不疾地,再一次行禮。
曹翊清俊的臉上略顯蒼白,兩道眉峰微微蹙起。
「有日子不見,重樓與我越發生疏了。」
傅九衢面不改:「欽差大人帶著尚方寶劍而來,本王不敢失禮。」
曹翊幽聲一嘆,「免禮吧。鄭六,給廣陵郡王看座。」
傅九衢在曹翊床側的凳子上坐下來,這才認真打量他。
「傷在何?」
曹翊努了努,示意他看,「上。」
在傅九衢到來前,曹翊的傷口已然理過了。這會兒他上半斜躺在床頭,腰間搭了條被子,連傷的一併蓋住,子仍然覺得有些發冷,一張臉白得如同紙片,角略微烏紫。
傅九衢躬,將被子一,當即拉下臉。(5,0);
他上的傷口,仍有鮮外滲。
「上了藥的。」曹翊看傅九衢眉頭鎖,似乎怕他擔心,白著臉微微一笑,「不中用了。竟讓幾個小賊傷到……讓你看笑話。」
他一雪白中,脈脈淺笑,仍是那一副溫潤雅致的貴公子模樣。
傅九衢瞥他一眼,莫名想,若此刻十一看到,只怕又要心疼了。
「周道子很快就到。」傅九衢平靜地看著他,在那滲的上摁了一下,「還能使喚嗎?」
曹翊眉看他,輕笑一聲勾起角。
「人死不了,就能吧?」
傅九衢看他那臉白得像死人一樣,半瞇眼哼聲。
「別死在了揚州,我擔不起那罪名。」
欽差代表皇帝出京辦理重大事件,其地位不言而喻,欽差要真死在外面,地方可是不了干係的。
曹翊一怔,虛弱地笑,「你還是這般不肯饒人,不夾槍帶棒地諷刺我兩句,定不自在。」
傅九衢:「不敢。」
曹翊:……
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四目相對間似有暗流涌。
幸而,驛丞又抹著汗跑過來報。
「大夫來了,大夫來了。」
屋子裡凝滯的氣氛豁然鬆開,傅九衢看了曹翊一眼,平靜端坐。
曹翊抬手:「快請。」
周道子在程蒼的陪同下,三步並著兩步,小跑進來,行個禮便察看曹翊的傷勢。程蒼將藥箱放在桌上,一言不發地立在傅九衢的後不遠。
「嘶!」
周道子解開曹翊上包紮的紗布,當即變了臉。
「曹大人這傷不太妙啊……」
曹翊看他凝重的樣子,「周先生有話儘管說來。」
周道子沉眉道:「曹大人這是福星照,才保得一命啊。刀傷深大脈,若非急救得宜,只怕此時已無命在。」
頓了頓,這老頭子又道:「若老夫沒有看錯,曹大人用的是辛夷藥坊的止和傷藥吧?」
曹翊瞥一眼傅九衢,笑容略微尷尬,「周先生好眼力。辛夷家傷藥聞名汴京,曹某常在營里行走,總會隨攜帶一些。」
他原本不用解釋那麼多的,可也許是怕傅九衢誤會,也許是心虛,不僅說得多,還說得不太順暢,當即便讓氣氛變得古怪起來。
不過,嗜醫如命的周道子並不能全然領會兩個男人間的風起雲湧,皺著眉頭檢查完傷口,重新換了新藥,又起對曹翊行了個禮。
「老夫只能暫且為曹大人止,但經脈損,傷嚴重,要癒合恐是艱難。還請曹大人立即前往九十一藥鋪,清瘡針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