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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漸涼。

  十月底，在漕河上劫道奉使大人的一眾水匪全部判了斬刑，司理參軍、判、推多次參與審議，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報請提刑司，再由知州大人正式簽署了判決書，在衙門外張榜公示。

  這些水匪大多是淮東人士，一群窮兇極惡之徒，常年在漕河上為非作歹，百姓苦之久矣。得知他們犯到了奉使大人頭上，即將落得個首異的下場，百姓無不拍手稱快。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𝗌𝗍𝗈𝟧𝟧.𝖼𝗈𝗆

  小小水匪敢劫軍資糧草不是沒有人懷疑個中另有，奈何沒有實證。

  與漕河水匪同時張榜公告的，還有葛庸一案的案犯。

  罪葛庸貪贓枉法徇私賄賂，坐贓千萬有餘，為揚州府貪墨之最，禍及社稷千秋，罪無可恕。決脊杖三十，銷在職銜，流配沙門島。其餘同夥，決脊杖十五、十八，二十不同，發配所在地也各有不同。

  辛夷得到消息，一聲嘆息。

  宋代對貪污員的定罪和懲罰相對較輕，以前還有一個刺面辱從仁宗開始，為免損及讀書人的面，連黥刑都沒有了。整個仁宗朝，一直到南宋滅亡，沒有一例員因為貪污賄而死的例子。

  只不過流放到沙門島那地方，也是要吃些苦頭就是了，像這等罪行，流放一生服勞役，大抵也無法再活著回來。

  十一月上旬，揚州連綿雨。

  葛庸上路的那天，揚州衙門外面滿了百姓。

  一行罪囚從裡面出來，上帶著脊杖後未愈的傷，脖子上套著十公斤重的枷鎖，面黃瘦、蓬頭垢面，再不見昔日大堂上的彩。

  「讓開讓開，都讓開！」

  「退後，退後！」

  人群踮著腳尖往前，場面很是混。

  衙役正在焦頭爛額地維護秩序。

  葛庸的夫人陳氏也站在人群里，看著葛庸默默流淚。

  陳氏因為檢舉揭發葛庸有功，早一個月前就放出去了。然而，家產被抄沒，一無所有的，投靠娘家卻被兄嫂趕了出來，眼下只靠典當首飾度日，日以淚洗面。

  通判府的幾個姨娘沒有到葛庸案的牽連，在抄家那天到衙門審查了一番，接著便哭的哭，淚的淚，各自卷了鋪蓋卷自謀出路去了。

  只有郁湄是跟陳氏一同獄，又一同出獄的。

  郁湄懷有孕，免於刑罰，出獄後沒有去，便隨在了陳氏左右，陳氏痛恨瞞著自己與葛庸有染，可到底有幾分往日分，陳氏不忍心放一個懷孕子獨去，便將留在了邊。

  兩個婦人流著淚，默默隨著人群移。

  看著葛庸佝僂著背，在差的押解下行走，陳氏悲中從來。

  「好端端的一個家，就這樣散了啊。」

  「老爺，你心裡可有半分悔意……」

  郁湄摟懷裡的包裹，左右看了看，小聲道：「不知差好不好打點？要是行不通，咱們也沒有更多的銀子了……」

  陳氏沒好氣地看他，「你不是會勾引男人嗎？你去找差說幾句話，遞上銀子，有什麼不好使的。」

  這些日子，陳氏不高興了便會說話來損，郁湄氣極時，恨不得拂袖而去。可懷的是葛庸的孩子，就這麼走了，豈不是便宜了陳氏？

  雖然陳氏在面前哭窮，說家抄了，葛庸以前什麼都沒有為打算，除了自家的己錢和首飾珠寶，一無所有，但郁湄不信，葛庸那樣的老狐貍，肯定有銀子留下來。

  所以厚著臉皮也要跟在陳氏邊，至得把孩子生下來不可，不然到時候誰人來照顧？

  陳氏邊還跟著兩個家生的丫頭，聽到主子哭啼，很是不忍心。

  「夫人快看，那個是不是郡王妃的車駕？不如我們去求求吧？」

  今兒大清早，九十一藥鋪便派人來講，有個了疑難雜癥讓辛夷過去。辛夷忙碌一個上午，剛打道回府便上押囚出發，只好將馬車停靠一側。

  長街上歡聲笑語。

  百姓對葛庸的倒臺自是拍手稱快，無不幸哉。

  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功名利祿轉眼便了過眼雲煙。

  聽到陳氏和郁湄的喊聲時，辛夷正在慨葛庸及這些揚州地方由盛而衰的命運。(5,0);

  扭頭去，差一點沒有認出來。

  人靠裳馬靠鞍，陳氏人到中年，沒了太太的派頭，整個人老了十歲不止，頭上生出了白髮，臉上有了皺紋，一布布，以木簪盤頭，看上去與尋常百姓無異。

  郁湄本有幾分姿，了牢獄之災又加上懷孕，人也有點變形，從的臉上竟是難以看到昔日名揚州的紅牌娘子有半分艷。

  「陳夫人？」

  辛夷示意侍衛讓開，將陳氏喚上前來。

  「你找我有事？」

  陳氏鼻腔一酸，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民婦一介罪，郡王妃仍肯相見，聽民婦說幾句己話，當真是，當真是活菩薩了……」

  從葛庸出事後，陳氏才真正會到了人冷暖。

  昔日那些圍在邊的姐妹，奉迎拍馬的親戚全都不見了，這陣子夠了白眼，轉頭才發現，當初最不待見的郡王妃反而是最平易近人，不對另眼相看的一個人。

  「陳夫人有事就直說吧。」辛夷沒什麼表。

  陳氏回頭指了指郁湄懷裡抱著的包裹，不停地掉眼淚。

  「老爺流放沙門島，山高路遠，幾多艱辛，他子骨又不好，一條老寒到了冬季便痛苦不堪，我做了兩對護膝，想給他帶上，不知郡王妃方不方便……」

  「不方便。」辛夷冷著臉，「陳夫人請回吧。」

  陳氏不明白為什麼方才還和悅的郡王妃，轉眼就變了臉，又是害怕又是傷心，哽咽著不停地哀求背後的郁湄，沒敢靠近辛夷，也跟著嚶嚶地哭了起來。

  辛夷看著假哭的郁湄和真傷心的陳氏，表很是不悅。

  「陳夫人，你這又是何苦？葛庸那般對你，連逃命的時候都沒有想過要帶你一起走，你竟然還顧及夫妻之，這不是找罪嗎？回去吧，重新找個男人，好好過日子。」

  重新找男人這種事，陳氏想都沒有想過。

  抬起滿是淚水的臉，看著辛夷，苦地搖了搖頭。

  「民婦與他是年夫妻……他尚未仕便與我婚，有了我們的大兒子……年那會兒，他是真心對我好過的……」

  陳氏說不下去了，悲痛掩面，不停地泣。

  「後來他仕途平順，兒越做越大，陸續抬了新人進門，我心下雖有不滿，也只得忍，替他打點後宅，幫他結夫人，縱是知曉他手腳不乾淨，會收一些銀兩，也沒有想到他的胃口會那麼大，竟然惹出了人命司……

  我這輩子，榮華富貴是因為他葛庸，貧困潦倒也是因為他葛庸……我便想，罷了，興許是上輩子欠了他的。夫妻一場，眼下能為他做一點，是一點吧。這一去，夫妻便緣盡了，此生再不能相見……」

  陳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辛夷沉臉不言，看郁湄摟著那個包裹的樣子，就知道裡面裝的是錢。而且，很有可能是陳氏的全部家當，準備用來打點差的。

  郁湄顯然是不想陳氏把這個錢使出去，不停地將包袱收，生怕辛夷看不出來似的。

  這點小把戲。

  辛夷將頭探出馬車，看一眼遠去的押囚隊伍。

  「相識一場，我給陳夫人最後一句忠告。」

  陳氏驚愕地抬頭看。

  辛夷勾勾手，「來。」

  陳氏慢慢走近馬車，將臉湊過去。

  辛夷盯住，「小心郁湄，守好你的錢財，忘記那老不死的。好好教育你的兒子，真心疼你的閨，開始新的生活。只要你想，一切都還來得及。」

  陳氏愕然地看著。

  從來沒有人對說過這樣奇怪的話。

  不像是正經話，又十分悅耳。

  ··

  又幾日，高明樓及楊懷敏等案犯，即將押解回京了。

  大理相國之子，「人屠」高明樓是何等模樣，揚州百姓早已好奇不已。

  離開揚州那一天，天氣極是嚴寒。

  早早地，城裡便傳來鞭炮聲。

  百姓自發備了炮仗，請了舞獅，從城東舞到城西，開心得像過年似的，載歌載舞地準備送走「瘟神」……(5,0);

  一個作惡多端的人，回京必重罰，這是百姓的共識。他們不會知道，在遠離揚州千里開外的汴京城裡，大理使團正在不停與大宋朝廷涉，要人。趙家頭髮都又白了幾。

  卯時，從濃霧中破出，照在揚州府衙外的石獅子上。

  兩輛囚車一前一後從角門駛出來，前面是高明樓，後面是楊懷敏。囚車後用鐵鏈拴串的是同案走卒，以及為數眾多的差。

  「停！」一個胥吏手握長鞭，抬臂一呼，隊伍便停了下來。

  兵整肅隊伍，鄭六牽來了奉使大人的坐騎，卻遲遲不見曹翊的人。

  「大人呢？」他問。

  旁邊的宋化睨他一眼，努努。

  鄭六瞭然，「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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