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0);
在傅九衢回到揚州前,辛夷已然放出風去,郡王的病有了好轉。【,無錯章節閱讀】於是傅九衢回來的次日便去了衙門,與眾下屬見面商榷政務。
後宅子裡,辛夷終於可以放寬心境,賞花賞月賞羨魚了。
許是老天為了襯托的愉悅,這幾日天氣晴好,春天的花開得又快又,整個天水閣的院子,好像都被花朵包圍了,引來蜂蝴蝶飛舞不停。
辛夷置辦了酒席,請幾位夫人赴宴。
大人們去前堂辦事,夫人們聚在庭院裡賞花。
小羨魚已經可以扶著長凳走路了,那跌跌撞撞的模樣引來小孩子們鬨笑。
羨魚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但他好像知道自己是這裡的主角,很給面子的賠笑,笑得角口涎直流……
「傻不傻,都在笑你呢?」
辛夷替羨魚,回頭對湘靈道:
「去問問孫公公,九爺有沒有說什麼時候過來?」
湘靈應一聲,喜滋滋地去了,回來便告訴道:「九爺和大人們馬上到花廳,我這便去灶上,讓他們準備上菜了。」
花廳離院子不遠。
男分桌而食,夫人們跟辛夷在一起久了,也隨了的灑子,今日太好,便讓人把飯桌抬到園子裡,桌上花,轉桌而食,稱之為「人們的花宴」,很是快活。
這一場宴席後,揚州府衙門很快又恢復了往日的狀態,有得知知州痊癒的民眾,也開始忙活了起來——狀師忙起來了,登聞鼓也敲起來了。
傅九衢用了約莫五六日才理順公務。
這一日休沐,他提前回來,看到辛夷在剪花瓶,坐下來握住的手,便道:
「十一,我有一事與你相商。」
辛夷抬頭:「何事?」
傅九衢眉頭微微擰起,「我父親……傅廣義……」
辛夷怔怔看他片刻,見他難以啟齒的樣子,將剪刀放下來,反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
「父親大已在棺中陳放許久,眼看開春,跟著就要夏,到那時再辦屬實不好安排,不如早些土不安。你是希我來辦這件事?」
傅九衢目略微閃爍。
「衙門裡事務繁忙,我騰不出手來……」
辛夷明白傅九衢對傅廣義複雜的緒,與他生為人子的孝道相衝突,不能不辦,又不願意親自辦,更不願意去面對。因此,由這個兒媳婦來辦是最好不過的,還能為掙得一份孝順的面。
「行。給我來辦。」
傅九衢鬆口氣,鞠躬:「多謝娘子。」
辛夷莞爾,輕輕抱了抱他。
「我們是夫妻,你這麼說便是見外了。」
那俏皮帶笑的模樣,瞧得傅九衢眼窩發熱。
「十一……」
「不必。」辛夷笑著抬頭,對上他的目,心裡莫名有些難過。
不介意做這些事,不介意做傅九衢的神依靠,但希九哥能早日從沒有父親的年影里走出來。
笑了笑,「要謝的話,不如給我點實際的好。」
傅九衢微微鬆了口氣:「十一想要什麼?」
辛夷想了想,「趕明年要個二胎吧,你努力一點。」
傅九衢:……
··
傅九衢希葬禮從快從簡,不必通知不相的人,辛夷都依他的意思,自己找先生挑了個最快的日子,就在半月後。
風水先生選了個山腰坡地下的墳地,說是藏風聚氣。
宋人視死如生,很重視墓室的修建,窗戶、大門、樑柱、雕刻、花紋一樣都不能。因此工期很,辛夷整天往外跑,親自催匠人們趕進度。
下葬前一天傍晚,正在磨坊巷檢查孝布白紗香燭紙錢等殯葬用品,杏圓急匆匆進來稟報。
「娘子,郁公子回來了。」
郁渡回來了?
辛夷怔怔住杏圓,有點難以置信。
從昨年羈押到如今,傅九衢從來沒有提過對郁渡的理,也不方便過問。大年那天,讓人送去了年夜飯,傅九衢當時佯作不知,卻在那天準備葬禮時問。(5,0);
「你對郁渡的事怎麼看?」
辛夷了下自己的良心,誠心誠意地回答:「我不希高越的悲劇,在郁渡上重演。對於出,他沒有選擇的機會。如果他沒有害過人,沒有犯律令,那就是無辜的。」
當時,傅九衢沒有任何表態。
今日他將郁渡放了?
是為了讓他回來參加父親的葬禮嗎?
辛夷走出房門,便看到一條瘦削修長的影,立在院子裡,一襲白,頭髮梳理過了,除了臉蒼白,倒是看不出多狼狽。
是郁渡。
他著悉又陌生的院子,眼圈潤,雙腳像是釘在了青磚石上,沒有彈,也沒有說話,像個可憐的落魄的富家公子。
辛夷端詳他片刻,輕喚一聲。
「青玉公子。」
郁渡像是到驚嚇,朝來,眼睛略帶恍惚。
「你……張小娘子。他們沒有說……你也在這裡……」
聲音未落他又拱起雙手,低頭朝辛夷一揖。
「有勞你了。」
辛夷許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
莞爾一笑,讓丫頭將人請到屋裡坐下。
「你回來得正好,明日出殯,有你在,再是合適不過……」
「是嗎?」郁渡呆呆地反問。
辛夷見他眉頭擰著,似乎沒有從悲傷中走出來,笑著安道:「過去的事不要想了,重頭來過。」
面對的善意,郁渡微微笑了一下,表很是僵。
在大牢里關押得太久,他忘記怎麼笑了,那種發自心,與辛夷一樣善意的微笑,對他來說,困難而奢侈。
「你還沒有吃飯吧?」辛夷看他垂著眸子,有些不落忍,讓湘靈買了飯菜回來,放到他的面前。
「將就吃一點。」
郁渡謝過,看著熱騰騰的飯菜,頭微微發堵,拿起勺子,想舀一勺稀粥,半晌都送不到裡,那隻手抖個不停,粥都撒出來了,尤是不覺。
辛夷連忙讓杏圓掏了帕子遞上去。
郁渡微微垂下頭,借著手的機會,掩飾自己的緒,「從小,我就知道我娘跟別人的娘不一樣,我也無法跟別人家的孩子相比……但我不知道,我的親生父親……會,會以那樣的方式跟我們住在同一個屋檐下。」
辛夷明白他的,輕輕笑了笑。
「這不怪你。這麼荒唐的事。換誰會知道呢?」
郁渡聲音有些哽咽。
「郡王沒有釋放我娘,要判他流刑……」
辛夷沒有做聲。
郁渡道:「郡王認為我娘涉嫌陷害駙馬,當年又和我父親,我是指那個該死的繼父……和他一起綁架勒索茍員外的兒子,致他慘死,又高明樓教唆,干出許多荒唐事來,難逃其罪。」
晨曦的線從大門照進來,郁渡的臉白慘慘的。
他的人,他的聲音,都有些飄忽不定,好像不是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
辛夷耐心地聽他說著,然後問:「你認為不是嗎?」
郁渡頭髮出嗚咽,那一把將《仙歌》唱紅汴京的好嗓子變得沙啞,好像飽經滄桑。
「我娘不是壞人,是愚蠢。我記得小時候……家裡的事,是做不得主的,全是繼父。」
沒有人會覺得自己的母親是壞人。
辛夷淡淡道:「無論有什麼不得已的理由,那也是犯了大宋律令。郡王若是判,那一定是有罪在。」
郁渡抬起頭,呆呆地看著問:
「你認為郡王對,是公正判決嗎?」
辛夷面對這雙飄忽不定的眼睛,沉著輕笑。
「我想是的。否則,你就不會坐到我面前。」
郁渡低眉,「我想,也是的。他放過我,也放過了他自己。」
辛夷嗯一聲,微笑。
以前的傅九衢睚眥必報,也很執著於仇恨,但有了羨魚有了,為人夫為人父以後,他子收斂了許多,脾也更為寬容。(5,0);
辛夷問:「你往後有什麼打算?」
郁渡久久沒有言語。
獄前,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會是當朝長公主的駙馬,更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做過謀財害命的事,甚至他都不知道郁湄和葛庸有染。
是郁氏把他保護得太好,也是他很小便認了命,甘願平庸,一生所求不過是四季溫飽,家人盡歡。
「我想,找到小湄,再找份事做,等我娘回來……」
「就住在這裡嗎?」辛夷問。
「就住在這裡。」郁渡雙眼灰濛濛的,像染了一層歲月的塵土,「就住在這裡,哪裡也不去了。」
這天夜裡,郁渡在磨坊巷的靈堂里坐到天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