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鬼上

天曜大陸之上，大飢之年並不罕見，故而人間總是能夠飄著一群不得往生迴的死鬼。

怨之念積到了一定程度，死鬼便會禍人間，開始吃人。

這種死鬼，前吃了太多苦楚，死相太慘，怨念積深，地方上的一些得道高僧都超度不得。

故而中幽之地，每年都會派出亡廚，掌勺行於人間，做出人間百味食，用以超度亡靈。

世人皆畏中幽英靈之名，但無人會去留心記得，中幽之地，每年派出的亡廚，確確實實地為諸國四方免了很多的鬼禍之。

一場食人鬼禍。

誦經難度。

有時，卻能因一碗熱湯飯，使得亡靈安，人間寧。

念及此間道理，方歌漁不由多看了那名老婦人一眼。

卻見在那灶臺之下，有一個矮小枯瘦的黑昏蒙影子，落在柴火堆中正端著一碗熱湯麵，安靜無聲地吃著。

老人站在燭下剝著蒜。

那影子在黑暗中吃著面。

燭臺旁立著兩香，一長一短，如隔。

著淡淡的溫馨。

這時，終於理解，為何這家蜀小麵店，客人冷清，這位上了年紀的老婦人卻依然執著地經營著這家小店。

起早貪黑，每日堅持。

說，家老頭子永遠留在了仙陵城，便一直在這陪他好了。

不願搬家，因為放心不下，家老頭子人老眼瞎，若是搬家了，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亡廚者，食生者飯，掌逝者餐。

每一勺，皆是生死。

不知為何，看著低頭安靜吃著紅油湯麵的百里安，素來生冷不畏的方歌漁，心中沒由來震出了幾分繚的酸楚刺痛。

用筷子敲了敲百里安的腦袋，用那種帶死不活地腔調說道：「我有說我不吃面嗎。」

將面碗勾近了些，挑起一麵條卷著青菜，低頭吸溜一口，就給吃了。

辣的眼睛通紅，淚水都藏不住，哼哼兩聲，不肯服輸道：「蜀的食，不過如此。」

百里安輕咳兩聲，畔也被燙紅了些許，他替了眼角的淚花子，低子。

將領扯了扯，將其中藏著的幾瓶豆了出來，笑道：「我還有好幾瓶甜豆，都給你喝。」

不知為何，方歌漁看著他低子，一副獻寶的樣子就覺得十分好笑。

分明又不是什麼珍貴件。

七文錢一瓶的甜豆真當稀罕不。

這般心中暗自諷刺著的方歌漁，卻是毫不客氣地手將那幾瓶甜豆都取了出來，在桌案上一一碼好，桌子底下的兩隻小靴子輕快得相互輕點著鞋尖。

看著模樣，想來這甜是帶給小苑兒的，如今卻全拿出來給了。

正待要說上兩句日常刺人的話，方歌漁一抬首，撞上百里安的眼睛，卻是從那雙乾淨純黑的眼瞳中看到自己眉眼彎彎如月的模樣。

笑得像是一隻了魚兒的小貓。

見鬼！

這誰啊？！

怎麼披上了方歌漁的臉，還笑得這般……討嫌！

愣了半晌，方歌漁只覺得這家養鬼的麵店實在是太可怕了，難不是被什麼髒東西給附了嗎？

趕哆嗦著手，從乾坤袋中取出一盞銀灰的吊墜小鏡，將自己照了照，眼珠子是黑的，沒有發紅。

這便意味著，沒有被鬼上。

方才發笑的那個人，真的是。

方歌漁匪夷所思。

堂堂十方城大小姐，全天下最有錢的人，竟然就這般簡單的……被幾瓶甜給打發逗開心了。

何時變得這般窮酸沒見過好東西了？

「吃飯就不要照鏡子了，天寒，過會兒食都涼了。」百里安囑咐了一句。

方歌漁將鏡子收好，那碗熱騰騰的湯麵上紅油都沒了，是百里安用勺子舀著喝掉了，湯鮮黃，看著也沒有方才那般辣人。

亦是舀了一勺，小口喝著，說道：「你要同我細說什麼？」

說話間，方歌漁將小碟子里，那個老婦人做得煎蛋放在面碗中，往百里安的方向推了推：「我不喜歡吃這個，你幫我吃了。」

百里安彎笑了笑，沒有拒絕，咔嚓咬了一口煎蛋，也是有味道的。

「方歌漁，往年仙陵城擇選城主，也會提前三個月通知嗎？」他問。

方歌漁將一塊油炸面窩窩往熱湯里泡了泡，吃進口裡又辣又。

哈了兩口熱霧氣，應道：「仙陵城極擇選城主，你也知道，一般修行之人，壽命都很長久，上一任城主，活了九百三十一年，十年前就給埋了。

如今才擇考，又君皇娘娘邊那位司璽坐鎮仙城，其實這城主之位也不著急擇選出來，至於五百年前那場大考有沒有提前通知，這個估計還真無人在意，怎麼了？」

百里安低聲音，道：「我懷疑，仙陵城大考，說是三個月之後正式開啟，實則不然，邀請帖早早廣發，仙城早已人滿為患，怕是這仙考之試，在每個人城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無聲開始了。」

方歌漁一時驚奇，正要多問，細細深想之間，不由慢慢低起了眉目，沉聲說道：「這可真像是娘娘的作風，真是夠惡趣味的。」

百里安道：「我想，這三個月時間，只不過是第一考試，至於如何圓滿渡過這一考試，線索太，尚且不知。」

方歌漁呵笑一聲：「我只知道，毫不作為，只知埋頭在屋中苦修，這第一考試，怕是相當於了一張白卷。」

百里安點了點頭，道：「所以沒事在城中多逛逛看看，或許能有意外收穫。」

方歌漁嘖了一聲，很是不耐：「本小姐何等份，一個人像個鄉佬似的在城中瞎閑逛像什麼樣子。」

百里安正低頭對付著碗中的煎蛋與牛，他很喜歡這個老婦人的廚藝，更重要的是，他能夠吃出人間食的味道，十分令人。

聽了方歌漁這話，他想也沒想地接話道：「那有什麼，方大小姐不是鄉佬，可邊剛出大山的魔可以勉為其難地當一回鄉佬，還請大小姐發發善心，帶我見見世面好了。」

方歌漁笑出聲來，桌子底下的小腳忍不住踢了踢他的：「都會說勉為其難了，你這是在學本小姐的腔調語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