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2章『趕盡殺絕』
這些深林之中所藏著的兇猛虎,尚且都扛不住滄南這淡淡一眼的威。
便是百里安懷中的那三隻吐蕃鼠以及腦袋上的那隻大兔子,都『吱呀』一聲,化為驚飛一般的炸跑掉了。
百里安呆立在原地,腦袋空空,懷裡空空,偌大的林子里,只有一隻小白蛇盪鞦韆似地掛在他的腰間盪啊盪。
雖說黑暗與夜晚是魔最喜歡的生存環境,可是此刻百里安的反應比起平時卻是要遲鈍許多。
他呆立了許久,腦袋緩慢地歪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滄南做了什麼。
他眉心慢慢皺起,抿著,目幽深深盯著滄南,看樣子竟似生氣了。
滄南怔然。
不過一杯酒,竟是這小子醉得不輕?世間當真有酒量如此之差的人存在嗎?
這小子子素來沉穩斂,於大事前,也一向喜怒不形於。
在面前,更是從未如此直接得表達自己的緒過。
很好……
滄南角輕勾,薄薄眼皮下的眸子含著幾分清淺的笑意。
自從這小子上昆崙山來,裡就沒有一句老實話,雖說他來崑崙大多的目的,早已了個七七八八。
可今日倒是不妨藉此機會,來將這小子的真底給好好探一探。
滄南看著百里安臉上寫滿了『不高興』的表,倚著樹微笑道:「怎麼?還不服氣?」
百里安不像平日里那般能言善道,醉意上頭之下,思緒意識變得遲鈍起來,便是連口才也不利索了。
他彷彿好像能夠意識到自己這一點問題似的,於是決定不再搭理眼前這個人。
悶不吭聲地一扭頭,轉過子,就準備換一個方向走。
沉默著,用行無言告訴,他今夜才不願意同夜遊同行回西懸峰上去了。
滄南如何看不出來百里安的意圖。
做為聖人,渡人救世不在話下,可是做為長輩家長,可從來不會慣著這些賭氣耍子的小孩兒。
便是小山君在這都從未過的半分縱容與溫。
滄南抬起手打了一個響指。
森林深,鳥驚飛疾走,隆隆之音,聲勢極為浩大,好似寒流席捲之下,鳥齊齊南遷奔走。
不過短短時間裡,整個林子安靜死寂無聲,便是連半點蟲鳴鳥之音都聽不見,唯有朦朧的月清輝灑落林,斑駁如霜塵落滿。
偌大的深林老山,竟是再也不到半點生靈的氣息。
滄南氣息釋放之下,此山之中的鳥生靈,乖乖挪窩去別山借宿去了。
百里安本是想著不同行一道的,這人子雖說穩定,談不上什麼喜怒無常,但太過於高不可攀的人,真真是不好相。
他自己尋另一條路走,還可以獨自一人快樂的在山林之中找找其他茸茸的小熊小狗什麼的。
可這個人偏生要『趕盡殺絕』,一隻不留。
這下,不論他走那一條路,都只能孤零零地拎著一隻不長的小白蛇回去了。
換做平日里,這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微不足道的事。
百里安自是不可能蛋石頭地去同滄南找死賭氣,為自己增添沒必要的麻煩。
可今夜事壞就壞在他喝的那杯酒上,酒功地磨滅了他平日里的剋制有禮。
酒意上頭,讓平時有多懂事的他,此刻就有多任叛逆。
他只覺得滄南當真過分至極,可惡至極,負面緒在這一刻忍不住地瘋狂滋生起來。
平日里倒還不覺得有什麼,此時此刻,只將滄南的『惡行』在心中無限擴大。
當真是一個任意妄為的神明。
這一響指打下去,睡夢正深的山中生靈們卻不得不被迫驚醒,半夜四竄逃。
而做出這一切的原因,只是為了讓他無路可走。
醉酒狀態下的百里安脾氣比往日更大,更容易生氣怒。
他一聲不吭,沒有如滄南的願,而是依舊固執地朝著足有一人深高的草叢野林里走去。
那裡,分明就沒有路。
滄南目微,卻也難得的沒有出言訓斥他。
因為應到,百里安被人高的草叢淹沒,氣息卻並未走出去太遠,依舊停留在了那裡。
滄南在原地靜默片刻,然後喊了他一聲。
風過無聲,草叢裡沒有任何人回應。
滄南只好走過去,手撥開那茂的雜草,只見那小子手腕間纏著玉白小蛇,兩條長蜷起來,蹲在那野草堆里,兩隻手臂抱著膝蓋,背對著滄南,一副完全不想搭理的樣子。
滄南了眉心,現在這一代的熊孩子,都是這般老人家深頭疼的嗎?「百里安,你給吾出來,莫要借著酒勁耍子,今夜你的夜讀可躲不掉。」
說到這個,眼眸變得明亮起來,彷彿找到了什麼極好的借口一般,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道:「也罷,今夜你既是醉得這般糊塗了,吾便發發善心,親自帶你乘雲歸山去吧。」
語畢,眉宇間起了一嚴厲之,淡淡道:「還不快起站起來。」
在人頗威嚴的目注視之下,百里安果然聽話般的轉過子來。
不過子只轉了一半,他像是一隻幹壞事的賊貓,舌頭出外,狡黠地勾著自己的上角,兩隻手勾在一起,賊兮兮地藏在側,一副探頭探腦的模樣。
在滄南奇怪的目注視下,他兩隻手快如閃電般的揮出來,竟是一團黑乎乎裹著雜草的泥呼嘯飛過來,正正砸在崑崙神主雪白的袍間,黏糊糊地慢慢落,堆落在乾淨的白靴面上,染髒了與鞋。
滄南瞇了瞇眸子,眸微涼,卻也未見有太大的反應,輕嗤了一聲,優雅地抬起那隻筆直纖長的來,抖去靴面上的穢。
未長開的小孩子,就是稚。
以為這種小孩子手段,就能讓……
等等……滄南眸子陡然一凝,低頭細看間,卻見那黑乎乎的『泥』里有幾坨滾著泥糰子的黑甲蟲震著笨重的翅膀,眼可見膽戰心驚地爬了出來。
滄南擰著好看的秀眉,沉思許久,才從自己所認知的記憶里分辨出來,此蟲約莫就是那傳說中的蜣螂。
蜣螂有個很廣泛的別名————屎殼郎?!!!那麼那團『泥』原來是……
夜風卷草拂面而起,屎殼郎堆推的泥糰子這才後知後覺地漫上一惡臭來。
滄南臉一青,這得是多大的涵養與氣度,才沒有當場發作出來。
所以這小子蹲在這半天,居然是在這盤老虎粑粑,準備報復於?這混賬東西,竟是個黑心腸的。
神主娘娘面上不見多大的波瀾變化,但口卻明顯起伏了一陣子。
腳底下那幾隻屎殼郎再也顧不得自己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團得胖胖的『黑泥』,一抖翅膀,飛一般的逃走掉了。
而百里安扔完了那一坨東西后,屁一扭,又重新蹲了回去。
原本圈在百里安手腕間的那隻小白蛇,不知何時竟微妙地施展了法,挪了個地方,盤一團踞在百里安略顯蓬的腦袋上,上半隻子支起來,它早已化龍,已然沒有了蛇信子去吐出來嘲諷眼前的人。
於是它張口噴吐出一白霧寒霜,那霜霧變幻之間,化作一隻擬人化的可小手,粘在它小小的蛇上,就像是平白無故生出來的一隻小手似的。
它用那化出來的小手著自己的鼻子,歪著腦袋做出一副嫌棄的模樣,玉白可的小直往後,渾細小的鱗片好似貓兒應激炸似的立了起來,彷彿滄南上的味道很不得了。
這主僕二人……竟是這般德行?!!龍蛇類嗅覺靈敏,是知道的。
只是這傢伙分明離盤了屎的主人更近一些吧?
為何嫌棄針對的目反倒只對如此強烈。
顯然是一唱一和,嘲諷意味十足。
滄南見的面沉如水,羽似的睫垂落,竟是生平第一次生出了想要以牙還牙的衝想法。
好在百里安那報復方式太過……掉價。
不懂事的小孩子可以這麼做。
但……總不能也跟著找個草叢堆,用這雙不染塵,執掌神格權柄的手,去盤那那玩意兒反擊過去吧?修道這麼多年,居這般敏招搖的高位之上,不知吃了多仙尊祝斬的為難手段。
聯姻也好,兩族芥偏見也罷。
沉著穩重,無牽掛無計較的從容心態早已融進了骨里,萬事萬從心頭瀟瀟流過亦是坦然之。
便是天塌下來,劫皆罰於一,亦是從容接自己的命運。
只是今日,如此這般……
當真是讓心境說不出的複雜,約之間,覺得自己若是不現在立刻反擊回去教訓這熊孩子,明日早膳怕是都得用不順心了。
滄南忍了幾忍,終是沒能忍住。
出兩隻長而細的雪白手指,攏來一簇野草,輕輕掐斷,來一束斷草直接扔在百里安的腦袋上。
可是扔完滄南又反應過來,心說自己何時竟是同一個孩子置氣起來了。
行為舉止還這般不可理喻的……稚?那斷草細碎,看似普通,卻是能夠將小白蛇幻化出來的霜霧小手直接砸得渙散而去,纖細如塵的絨草直往小白蛇的鼻孔里鑽,嗆得圓圓的蛇腦袋不住打著噴嚏,紫琉璃般的眼睛都泛上了一層潤的紅意。
滄南心中升起一陣快意,面上卻是不聲淡淡一笑,輕輕捻沾染著青草香的指尖,淡聲說道:
「你在這耍什麼小子,難不是今日戲太深,當真覺得自己是吾殿里的侍君了?」
此刻道理明顯是與現在這個狀態的百里安講不通的。
若是百里安講理,就不會往上丟糞球了。
滄南此言,自然是對牛彈琴。
百里安一扭脖子,滿腦袋的草屑,看著有些可憐狼狽,但眼神卻很兇,滿聲質問道:「你憑什麼要對它們趕盡殺絕?!」
滄南微一頷首。
當真是活久見了。
這是多年,沒有人這般明目張膽地質問於了。
這難道就是書上說寫的『酒壯慫人膽?』
還有趕盡殺絕是怎麼回事?
怎麼不記得自己何時大開殺戒了?
滄南又是輕輕挑起好看的纖眉。
挑眉的作常做,只是此刻連自己都未察覺,此刻這挑眉的作里,多帶了點釁意。
「小傢伙莫不是忘了,吾為崑崙之主,這十萬群山皆歸吾所有,山中一草一木,一石一靈都是吾的,吾對它們是趕是留,怎會得到你來在這將那脾氣髮一通,吾說你……」
滄南話語忽然一頓,注意到百里安兩隻手底下悄悄小作的,纖眉倒豎而起,典雅雍容的墨瞳威嚴一瞪,輕叱道:「再那腌臢之扔我,今晚的夜宵就是燉蛇羹!」
百里安作一頓,不甘心地丟了手裡頭的東西。
他抬起腦袋,鍥而不捨地用兇地眼神瞪著,神頗為倔強,道:「弱者生如螻蟻,生死在上位者一念之間,你這老太婆行事隨心所,不過因一時喜惡,在這般寒冷的冬天夜晚里,說趕它們走就趕它們走,驅逐出山,背井離鄉的滋味何其好,你可真是————用心險惡!五毒俱全!老巨猾!險……」
「停。」滄南抬手打斷他的話。
的頭又開始疼了。
「吾若是不打斷你,是不是吾那惡貫滿盈,十惡不赦種種罪名都要罄竹難書了?還有,不許吾老太婆!」
不過是這個山頭的生靈去遠了一些,再者說,昆崙山靈氣充沛,這山中縱然不通修行的尋常生靈,力也是格外活躍,夜間極休息,都忙於出來汲取月之華。
有些力充沛的,甚至能夠一個晚上連翻好幾個山頭。
不過是打了一個響指,就好似做了什麼罪大惡極之事……
百里安憋著一口氣,上下左右的了一下,那模樣看著與方才窩在他腦袋上三瓣得飛快的大兔子很像。
滄南提前預判了他的作,目冷冷,道:「你若是敢對吾吐口水,吾明天就了你殿里那隻狐貍的,剛輕水給吾制一新裳。」
百里安醞釀口水的瞬間不了。
(PS:又讀者小可讓北北多寫戲,娘娘篇這不就開始來安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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