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存瞇眼,轉頭看向我,周圍一堆人嘈雜又紛,唯獨他冷靜得過分,就如同滴酒不沾一般——可是我之前明明見到他乾脆利落飲掉一整杯酒,表卻自如得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季存那個圈子裡出來的,酒量自然不差。
我自嘲地笑,我在擔心什麼呢?
“我看你最近和黃欽升溫得有些快啊。”季存又張說話,一說話就是一頓貶低和辱,“真的覺得黃欽看得上你?你別當真。”
“我當真?”我毫不留地看著季存的臉,整個人都在哆嗦,“你錯了,我當真的那次,早被人浪費了。”
一字一句,在說出來的同時,心也像是被人挖出來了一樣。我覺得語言這把雙刃劍,傷人又傷己——可是縱使我將模糊的腔給季存看,將我一顆鮮淋漓的心都捧出來,到頭來能換回什麼呢?
手也未必,能夠換取到擁抱啊。
那不如就繼續痛著,痛著痛著就過去了,等麻木了,就連痛也不會有了。我當初如何放下鍾讓,現在一樣能夠如何……放下他。
季存瞳仁了,耳邊是那些劇組員玩遊戲傳來的喊聲,可他偏偏覺得整個人寂寞得過了分,就像是早上孤一人站在化妝師門口見到黃欽從背後抱著一樣。
“別給我玩這種文字遊戲,商綰,有什麼話就直說——”季存話還沒說完,我就想笑。
我沒忍住,笑出來了,又端著酒杯狠狠灌了一口。
笑不下去了。
我站起來,搖搖晃晃,我說,我要上廁所。
黃欽舉著話筒問我,“要我陪你嗎?”
張導吹口哨,我說,滾啊,你上廁所那不是變態嗎?
拉開門,背後似乎有人跟著我的作站起來,可我沒去管,出門那一刻,我就手捂住臉,跌跌撞撞往前邁了幾步,忍不住,眼淚就落了下來。
我大口大口著氣,像是一條缺了水的魚。
我原本以為酒可以麻痺痛苦,可是我發現,當痛苦被麻痺了,我就活得不清醒,理智伴隨痛苦,可若痛苦下去了——慾便升騰而起。
原來那麼多人在酒後願意去發瘋狂的示亦或是挽回的簡訊,只是因為痛苦被減弱了,他們便開始不再清醒,看不清楚現實——
沒有到的現實。
我扶著牆壁蹲到了廁所間,剛想進去,有人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將我狠狠拖進了隔壁男廁所!
聽見廁所門反鎖的聲音,想要驚呼,我抬頭撞一雙滿是酒意的眼睛。
原來你……也在裝清醒……
我哭著慢慢失去力氣,直到他我,我說,“對不起……”
季存息著,“為什麼?”
“我們……做不了易了。”
我手捂住眼睛,不想去聽自己支離破碎的聲音。
季存的慾包裹住我全,每一個神經末梢都被慾浸染得不停抖,幾乎近自毀。
“為什麼?”季存依舊是嘶啞的嗓音,問我,“因為勾搭上黃欽嗎?最近說話一直都是那麼怪氣,因為有了新的靠山嗎——”
“因為我心了。”
放棄掙扎吧。
我徒然垂下手臂,看著眼前的季存,我問他,“若我先心了呢?”
季存渾狠狠一震!
而後他將手緩緩放在我的脖子上,就像是想要掐死一個宿敵——我想我的確也可以稱得上是他的宿敵了。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他了。
他說,“滾。”
那一刻,縱使酒使我失去理智蠢蠢,我卻依然被季存這乾脆利落的一個字驚得猝然清醒。如同從頭到尾被人潑了一盆冷水,浪灌頂而來,我整個人僵住,溫驟然發冷。
和的燥熱截然相反的是,季存那雙冰冷的眼。
我用盡力氣攥住了季存的領,紅著眼睛看向他,“為什麼?”
季存按住我,似乎是想把我的手扯開,可是我不知道哪兒來的勁,揪得那麼牢那麼,到了後來季存都紅了眼睛,“商綰!”
我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一樣,力道突然一鬆。
季存一一扳開我的手指,整個過程像是發了狠,我搖著頭,“你……“
“商綰,我記得我回復過你。”季存深呼吸一口氣,全的理智在這一刻都快要崩毀了,我聽見他說,“不可能的,我們之間……”
他知道,他明明都知道!
他老早就知道我不鍾讓了!他將我從鍾讓手裡生生搶過來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知道了!
我止不住地發抖,“你是故意的嗎?季存,你是在報復我嗎?我做錯了什麼事……”
“沒有。”季存撇過臉去,他的聲音故作冷靜,可是轉過去的脖頸上卻有著一跳一跳的青筋。
我想,季存,你也會忍耐嗎?忍耐什麼呢?忍耐我們這麼多年,彼此都放不下的尊嚴嗎?
我的手垂在兩側,像是失去了力氣一樣,只剩下還在喃喃著,“為什麼不說呢?為什麼不承認呢……季存,口是心非有什麼意思?”
“我沒有非要和你在一起。”季存結上下了,“商綰,我誰你心裡不清楚嗎?”
“你不……”我想要一團,卻被他抓住手,我無意識地說著,“你只是那個影子和自己而已。”
真的慕暖,又怎麼能容忍我靠近你。若是因為寂寞而挽留我,又為什麼要對我施以援手。
季存,你的只是那個當初執著的自己的……影子罷了。
“你明明捨不得我……”我狠狠了一把眼淚,用最後的力氣歇斯底里的喊著,藉著酒意將一腔心係數揮發耗盡,“如果我說我喜歡你——”
“不要做無所謂的妄想。”季存的聲音擊碎了我最後的一丁點念想,他對我說,“商綰,我們之間只是皮易而已,你上我?不可能的,你只是喝多了而已,我會當你沒說過,酒醒了就當做一切沒發生過。”
我瞳仁渙散了,直愣愣靠在牆壁上,覺僵得就像一堵牆,冰冷又無法彈。
他心就沒有過一一毫的猶豫嗎?
打破這個氣氛的,是有人從門口一腳踹進來,力道大得我們兩個人都嚇了一跳,跟著有一道影破門而,我抬頭一瞬間,被人一把拉進了懷裡。
黃欽另外一隻手從口袋裡掏出餐巾紙來給我,我呆住,見他皺眉,“怎麼回事?”
季存驚呆了。
那一刻,他像是傻了一樣,就這麼看著我在眼前,分秒之間被別的男人擁懷中,像是得到了庇護所一樣,蜷得像個孩。
這樣的狀態,在面對他的時候,從來沒有過。
季存間乾啞,“你幹什麼!”
“這話我問你才對。”黃欽看向季存,“在幹什麼?商綰怎麼哭了?”
季存被黃欽的質問問得一時半會居然說不出話來,全上下每個細胞都在訴說著他對這個男人的敵意——他看不爽黃欽,覺得他礙眼得不得了!
腦子裡不控制掠過一句話,他什麼東西,也敢商綰!
黃欽像一個我的長輩一樣,手了我的臉,如同親人一般將手在我的額頭,“你是生病了嗎?”
我抖著手打掉他,“沒有……”
季存覺得自己像個外人。
黃欽扶住我,“我先送你回去吧。”我沒說話,這一刻,我將頭靠在黃欽的口,竟覺得無比的安心。
為什麼……總有一種悉的覺……
就好像和黃欽從來沒有距離,見面第一眼就會覺得,這個人,是自己人。
季存不說話,只是看著我們要走了,他忽然喊我,“商綰。”
聲音那麼低那麼啞。
我沒再停頓,頭也不回地走,哪怕後炸聲響起,也不肯回頭看。
“商綰!”不知道為什麼,季存劇烈大喊了一聲我的名字,我和黃欽徒然一驚,說好了不看的,不控制又回頭去看。
季存的眼裡到底含著什麼樣的緒呢?明明那麼多次我滾了,我滾了,他卻不肯放我走。
“你跟他?”季存手指著黃欽,“你跟他?”
“我跟誰都和你無關。”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我紅著眼衝季存喊了回去,“關你什麼事啊!不是你我滾嗎!”
“你敢走一個試試!”季存口不擇言,衝我嘶吼,“你現在跟黃欽走了,咱倆就絕!一輩子不見面!老死不相往來!”
“正合我意!”我死死抓著黃欽,像是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只是,你可千萬別後悔!”
“我後悔我跟你姓!”季存歇斯底里,像是緒失控一樣,總覺得下一秒就要弄死我,他暴怒的樣子我看過,可是這樣像個孩一樣撕心裂肺的樣子我從沒看過。
他說,“滾啊!滾遠點!有本事別他媽像條狗一樣來我!你能活到今天誰把你養著的!白眼狼!”
我無法忍了,轉像是逃命一樣大步走,季存每說一個滾字,我就晃一晃,如同被一併利劍從背後整個鑿穿了一般。
若是語言能傷人,我相信我現在一定已經千瘡百孔。
季存……給我們彼此……留點兒面吧……
“滾啊!”季存的聲音還在傳過來,“吃裡外的東西,養你不如養條狗!我季存要什麼樣的人沒有!非得要你一個二手貨用過的還倒我的廉價人?你當你什麼東西——”
直到整個走廊都空,他忽然間踉蹌了一步,退到了牆壁上。
意識到了四下無人,意識到了自己邊空無一。
“有本事……”季存聲音哆嗦了一下,和剛才的嘶吼截然不同,像是冒著著,他說,“有本事滾了……別回來啊……”
別……
回來啊……
所有的一切偃旗息鼓,他靠在牆壁上,無力地垂下肩膀。
不,這和他預想的不一樣。
他不該難過的,斬斷這種混的關係,他應該慶幸才對。
最後的最後,男人手用手背擋住了自己的臉。
指中,依稀可見猩紅的眼睛。
……
黃欽送我回家,我沒說話,他嘆了口氣,“唉……都不知道怎麼安你。”
我泣說,“我不需要安。”
黃欽被我這副的樣子給逗樂了,“唉,我知道的,失了都需要安的好嗎。”
我著眼淚,“你怎麼……沒點好話啊。”
“哈哈。”黃欽看起來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一副樂觀的樣子,我也不知道這人為什麼能活得這麼大度,像是沒什麼事能打倒他一樣。
他說,“過兩天就好了,等熬過去了,就沒那麼喜歡了。”
“你怎麼這麼練?”他替我倒了一杯熱水,我沒有矯,也端起來就喝,隔了一會,我讓自己的氣順暢了,得以息才問他,“覺像是失了很多次一樣。”
黃欽被我這話說得一僵,他喃喃著,“我好歹也是來安你的,你……就顧著揭我傷疤做什麼!!”
我笑著紅了眼眶。
“其實,也沒有。我就失了那麼一次。只是這一次,時間度有點長。”黃欽抬頭看著我家的天花板,對我說,“到現在,腦子裡就只剩下那麼一個朦朧的念頭了。”
朦朧到彷彿平時不存在,所有的一切都井井有條蒸蒸日上,日子越過越好越過越忙,黃欽讓自己看起來無憂無慮,只有他自己知道,午夜夢迴毫無防備的時候,會夢見誰。
“我覺我可能又變回一個正常人了。”黃欽低笑一聲,“每次有這個覺的時候,那張臉就從我腦子裡出現了。”
正常人……怎麼樣又才算一個正常人嗎?正常結婚娶妻,生兒育算嗎?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衝我笑笑說,“好了,站在這件事上,我和你簡直就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差別而已。怎麼樣,心裡平衡了嗎?”
我沒說話,心裡始終鬱結。
“我知道,現在我勸你,也勸不好。”黃欽拍拍我的腦袋,不知道在安誰,安我,還是安他自己,“熬著吧。熬過去,就不在乎了。”
“你為什麼會每次來幫我?”
“我只是看你覺得像自己而已。”黃欽出了一個難以形容的笑,怎麼樣的詞語可以用來描述這種笑容呢?
就彷彿——全世界都只剩下他一個人一樣。
我只是覺得,我和你一樣而已。
和你一樣,在等一個不可能的可能。
……
第二天依舊是黃欽送我來片場。
劇組人員一臉“切,我們老早都猜到了”的表,神如常跟我和他打招呼,我注意到季存也在,只是昨天晚上如此撕破臉皮,我想,我現在也沒必要自己的熱臉上去了。
只是沒想到的是,今兒個慕暖來了。
進來就囂張跋扈,似乎最近又得了什麼好似的,衝我和黃欽看了一眼,“喲,好了就閒不住,這會兒換人勾搭了?”
黃欽按住我,我一言不發就這麼直接無視了慕暖,慕暖氣得直咬牙,而我袍袖一甩,披甲上陣——開機拍戲去了。
今天這場戲,是我了宮以後給賀長安送皇帝的訊息,結果被平公主抓住誤會我和他有的戲。
我就猜到了這場戲慕暖肯定會藉機發揮,還要作妖。沒想到能發揮得這麼無法無天,說臺詞的時候簡直把我完代,罵得那一個狠——我敢發誓這是全劇演技最好的時候,大概臺詞和人都完符合想要的,於是演技便登頂,穿著豔的襦,畫著緻的妝容,冷冷嘲笑著半跪在地上的我。
“還敢說沒有覬覦駙馬爺?花影,我看你膽子不小,本宮不在,都敢私底下和駙馬爺會!”
“花影不敢!”我依舊是跪著,半邊臉腫,是剛才平公主派手下打的。賀長安站在一邊神如常,他畢竟是我的主子,出了事,我全攬下責任便是了,怎麼敢牽連賀長安一起下水?
“那你說!為什麼這個深更半夜的點,會和駙馬爺見面?!你不是在皇宮陪皇帝嗎!”
再沒有別的可能了。
“還不快快認罪!”平公主的婢在那裡囂,“認罪還能放你一條賤命!”
認罪,認罪。認了,就是罪。
我咬牙,眼裡出滾燙的淚,保全賀長安,毀我一清譽又如何?我重重磕頭,如同拜天地訣別,“花影認罪!不求平公主寬恕,只求公主莫要牽連駙馬爺,是我私心喊他,駙馬爺全然沒有料到……”
平公主笑了。
慕暖笑了。
我輸了。
……
“什麼戲份要你這樣跪在地上?”門口有人闖,影高瘦細長,渾上下漆黑的西裝,筆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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