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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姑獲鳥開始》 第十五章 畫眼秘術

「不知道兩位同志怎麼稱呼?」

金伯清細細打量著沙發對面的李閻和任尼。

「我姓李,他姓任,老爺子我們小李,小任就可以。」

李閻滿面春風,看金伯清的眼神也純凈溫良。

任尼有些局促,一語不發。

「哈哈,兩位同志真是年輕有為,想必在趙先生邊……」

「老爺子,我們還有工作。有什麼能幫忙的,不妨開門見山,只要力所能及,我們一定不會推辭。」

金伯清沉默一會兒。

「哈哈,好。」

金伯清清了清嗓子,慢吞吞地說:「我就要死了。我想邀請兩位同志,為我主持喪禮。」

「……」

李閻和任尼對視一眼。

金伯清仍舊是滿臉雲淡風輕,他輕輕挽起袖子,只見乾瘦的胳膊上,居然裹著厚厚的繃帶。

「您這是?」

李閻有些不解地問。

金伯清不答,默默解開繃帶,繃帶下面,居然是十四五道凄厲的傷口,像是被野撕咬下一塊似的,有些是癒合的老傷,留下難看的缺口的疤痕,有的還新,甚至痂都沒長好,看上去醜陋無比。

上也有,三年加在一起,大概有兩百道了吧。」

「這是怎麼回事?」

任尼忍不住問。

他慢吞吞地從上掏出一本薄薄的相冊,攤開來,相冊里夾著兩張剪紙臉譜,正是任尼破的刀馬旦和武花臉。

「我金門一共八張冥扎臉譜,這兩張,小李同志應該見過了。另外還有三張,在我兒子手裡,我今天只帶了我供養的三張來。」

金伯清展示后,再翻開一頁,濃郁的腥味忽然撲鼻而來!

這是一張黑底白紋的花臉臉譜,勾勒出人字形的紅痕,可「刀馬旦」和「武花臉」的眼部都是空白的,金伯清帶來的臉譜上卻多了一雙兇狠貪婪的真雙眼,眼珠甚至會轉,乃至直勾勾地盯著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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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閻手去。金伯清本想喝止,但一轉念就把阻止的話咽了下去。

李閻的食指到花臉的那一瞬間,那黑底花臉驟然撲出,半顆鮮明的頭顱都要從相冊里出來似的,兇狠咬向李閻的手腕。

「咔咔!」

李閻忍不住悶哼一聲,他手腕一翻,整隻右手頃刻間化作深黑的禍水,禍水滴在黑底花臉的牙齒和舌頭上,腐蝕起大片的煙霧,那花臉痛苦嗚咽一聲,卻仍舊往相冊外著脖子。

「孽畜!」

金伯清大吼一聲,那黑底花臉眼皮一,心不甘不願地吐出李閻的右手,回了相冊。

李閻手上升騰起大量沙沙作響的白煙。手腕有極其明顯的紅牙痕,還沾著一些明的粘

剛才一切好像幻覺似的。

李閻仔細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才沖金伯清笑道:「好兇啊。」

金伯清許喜,但很快抑住自己的緒。

本來獨自站地遠遠的忍一突然走過來,遞給李閻一張白的香巾。

「謝謝。」

李閻拿過香巾拭自己的手,忍一輕輕鞠躬,然後走開了。

「想必金老爺子上的傷,就是這東西造的孽吧。」

金伯清臉複雜地點點頭。

同樣是冥扎臉譜,可金伯清相冊里這張畫出雙眼的臉譜,其兇威力遠非那兩張「武花臉」和「刀馬旦」可比,剛才那一咬,換作普通的鋼材也碎豆腐渣了。就咬合力來說,不在豬婆龍王之下。

把手乾淨以後,李閻才道:「恕我直言,您在香港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又兒孫滿堂,應該天倫之樂,何必搗鼓這種損人害己的勾當。」

金伯清盯著李閻這張年輕的臉看了很久,才喟然一嘆:「我半生都告誡自己,人外有人,不可驕傲自滿,可壯時前途太順,謙虛也不過惺惺作態,今天見了小李同志,才知道我在香港這些年是坐井觀天,慚愧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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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太客氣了。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兩位同志,請繼續看。」

說著,金伯清把相冊翻篇,接下來是一張鼻樑抹出一塊豆腐白的丑角臉譜,它擁有一雙邪放肆的三角眼,人看了渾皮疙瘩。第三張是眼眶殷紅的旦角臉譜,雙眼如一泓秋水。

三張臉譜毫無例外,都著濃郁的腥味。

不過李閻自然沒必要挨個兒去試探。

「說起來,小李同志覺得我孫子孫的水準如何,可還能你的法眼?」

李閻眨了眨眼,心裡正盤算如何應答,金伯清人老,已經從李閻表上得到了答案。

「小李同志如果覺得尷尬的話,就不用說了。」頓了頓,金伯清又道:「或許在您看來,倆不堪大用。但說老實話,除開心和經驗,金金中一本領,已經是金門中的翹楚,換作我正當年,也未必是他們兩人的對手。倆雖然年輕,但已經是我金門如今的頂樑柱了。尤其是金,金門傳世二百餘年,只有才華橫溢的前人,才能在八張冥扎臉譜上畫上一兩筆,增添其靈,福萌子孫,否則就是泡在墨水裡,臉譜也絕不會變。金二十歲那年,就在刀馬旦的臉譜上添了一筆,可以說是耀門楣。」

「金小姐的確很不錯。」

李閻乾地回應。

任尼卻好奇地問:「可剛才是怎麼回事?」他一指相冊中上的臉譜。

「這就是我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方了……」金伯清嘆氣道:「我年輕時中興金門,志得意滿,可有一樁憾事,便是抵不過先人的智慧,八張冥扎臉譜,居然一筆也添不上,總覺得自己心志和祖先背道而馳,我實在不甘心,居然一時糊塗,想另闢蹊徑,異想天開為冥扎畫眼,才釀出這三樁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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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道這兒,金伯清臉上有難掩的悔恨:「金門世代相傳冥扎之,是以氣溫養紙紮,供己驅使。可也只是在初一十五,以許鮮奉養。壽數縱然有虧,也尚可接。可自打我為這三張冥扎畫眼以後,每過初一十五,必須要用一塊奉養,你不去奉養,它也會自己咬去。儼然是我金門一害。到如今,已經有三年了吧。」

李閻不語,從另一個角度想,金伯清才是金門前無古人的天才,畫眼冥扎固然兇惡,但普通冥扎與他相比,威力簡直天差地別,只是金伯清之軀,奉養不起這種可怕的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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