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徑自上馬,趙晏不問道:“你去何?”
他搖搖頭:“在下也不知。貨盡失,同伴下落不明,在下一人回去,必定難逃主家責罰。”
趙晏著他蔫頭耷腦的模樣,心里不由一。
此人雖容貌不明、嗓音不堪耳,但靜默無言的時候,形煞是賞心悅目。
而且,把他獨自拋下,萬一馬賊們去而復返,他必定無法活命。
既然救了他,不妨好人做到底,至將他帶去城中。
別開視線,若無其事道:“意外難料,出了這種事,也不是你的錯。你暫且隨我們走吧,到了瓜州,再自謀出路。”
那人千恩萬謝,趙晏生怕他再說什麼“以相許”,不聲地打斷:“閣下怎麼稱呼?”
“敝姓紀,名十二,屬揚州紀家麾下。”那人言簡意賅道,“敢問姑娘貴姓?”
揚州紀氏?趙晏有些意外,這可是赫赫有名的商號。
不過紀家勢力遍及五湖四海,底下伙計不計其數,名不見經傳者大有人在。
沒再追問什麼,只道:“我雁娘便是。”
行商之人消息靈通,若姓氏,哪怕胡編造一個假的,也會招致各種猜測。和弟弟的名字取自“鴻雁”同音,為免麻煩,索借以一用。
“雁娘?”紀十二念了一遍,“是‘鴻雁’的‘雁’嗎?”
趙晏微訝。一般而言,子以“燕”為名者多,原以為他會猜錯。
紀十二仿佛看穿的疑,笑了笑:“在下武功不行,識人的眼卻還準。姑娘生為天上鴻鵠,豈是梁下燕雀可比。”
又向趙宏:“姑娘名‘雁’,那麼在下冒昧一猜,令弟可是名‘鴻’?”
趙宏聽他夸贊姐姐,好倍增,略一點頭算作承認。
紀十二非常識趣,見他們無意姓氏,也沒有多問,自覺主地跟在隊伍中,策馬離去。
因趙晏做主,眾人皆無反對,唯有楊凌言又止,頻頻朝紀十二投來質疑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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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后一段時日,紀十二儼然為他們中的一員,他本就是行商,自然不懼日夜兼程、風餐宿,楊叔趁他不備試探過幾次,都輕輕松松將他撂倒,可見此人不曾說謊,他的確是三腳貓手。
但他騎倒是不錯,隨一群行伍之人趕路,也從未落下。
不知不覺,時間來到三月,路程臨近瓜州。
這天,眾人棲息在一荒廢的破廟,他們分工明確,有人去打獵、尋找水源和野果,有人收集柴火,趙晏姐弟和楊叔留下照看行李和馬匹,順帶簡單收拾了一下地盤,以供歇腳。
紀十二的武藝不上臺面,只能去撿柴,他走后,楊叔來到趙晏邊,低聲道:“小娘子,我雖然一輩子沒去過長安,但也見過不人,我總覺得……紀公子份可疑。他會講話,言行舉止文質彬彬,比起涼州刺史府的幾位郎君也不遑多讓,這樣的人不去考功名,怎會甘做販夫走卒?”
趙晏對“文質彬彬”不敢茍同,紀十二能說會道,很快討得眾人歡心,但在面前,他總是原形畢,三言兩語就能把氣得想將他踹下馬去。
愈發讓想起遠在皇宮那位。將來有機會,定要引薦他們認識,看他們一決勝負。
楊叔又道:“還有他那面,睡覺都戴著,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藏了什麼。”
紀十二自稱相貌丑陋不堪示人,按說以他們的手,完全可以強行摘下一窺究竟,但這一路上,眾人都對他印象頗好,本著尊重之意,也不屑做這種缺德事。
楊凌曾有一次想要出手,被楊叔逮個正著,背地里狠狠教訓了一通。
趙宏在旁邊道:“十二兄該不會是心儀阿姐,才想方設法留在……哎呦!”
趙晏毫不留地在他腦門上敲了一下,對楊叔道:“您放心,回頭我找個機會問問他便是,他若心存不軌,我絕不輕饒。何況我們過幾日便可抵達瓜州,紀家在那里設有據點,他不愁沒去。”
楊叔點點頭:“也好。”
當晚,趙晏醒來,再也睡不著,便起走到外面,與守夜的將士換班。
那人推辭不過,只得答應。在階前坐下,了襟里的信封,抬頭向漆黑夜空。
長這麼大,從未離開父母如此之久,夜深人靜之時,難免有些想念。
也不知父親在前線是否平安,母親有沒有擔心和弟弟。
原本三月三是行及笄禮的日子,母親一早就在準備,卻沒想到會踏上遠行。
今日,已經是三月十二了。
后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回頭一看,又默默轉了過來。
紀十二在邊落座:“怎麼,想家了?”
“關你何事。”趙晏不愿在外人面前袒心思,淡聲道,“你不好好睡覺,跑來做什麼?”
紀十二撥了撥面前燃燒的柴火:“我有些想家,睡不著。”
趙晏側頭向他,略作猶豫,試探道:“你是哪里人?我從未聽你談論過家鄉事。”
“。”紀十二坦然,“從未提及,是因為已經無人可提。”
趙晏一怔,會他話中含義,就聽他道:“我有位族伯犯了事,全家被牽連,或死或流,只有我命大,在流放途中為人所救。我不愿連累恩人,便自行去討生活,幾經周折進紀家商鋪,掌柜的見我能寫會算,讓我留在店里打下手,可我看他們跑商的賺錢更多,就了心思,可誰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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