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著一張平平無奇的臉,就算連看個好幾眼也很容易忘記的面容,但是因為量高大,所以還算是有些記憶點。
賀堯的面容從腦中一晃而過,紀云蘅沒有追問,事不關己般轉頭離去,乘馬車下了山。
許君赫剛喝了藥,正有些反胃,聽見遲羨送了賀堯的頭顱來,差點沒當場將湯藥給吐出來。
宮人嚇得連忙送水遞錦帕,這才讓許君赫漸漸平靜下來。
左相布下此局,又收尾得干凈利落,山上的染織坊也被一把火燒了個干凈,在明面上找不到任何與左相有牽扯的證據。
賀堯的項上人頭被他當作禮給送了回來,似在暗示許君赫早日放棄泠州,回京城去。
許君赫本就氣大,喝水時嗆了一口,咳得臉和脖子通紅。
“殿下,殷公公的尸已經收斂,衙門那邊來請示殿下如何理。”宮人輕聲稟報此事。
許君赫沉默地坐了許久,久到寢宮中沒有一雜音,落針可聞,他才緩聲道:“天寒地凍,尸能保存許久,運回京城吧,至讓他歸家。”
宮人應了聲是,轉頭的時候悄悄抹起眼淚。
殷瑯是個子溫和的人,行宮上下都是他打點,宮里的太監都戴他。
如今他一朝死,即便沒有后代,為他哭喪戴孝的人也不。
紀云蘅下山之后,先回了一趟家。
本想著與蘇漪見面說會兒話,讓別擔憂自己,卻不想蘇漪外出忙事了,倒是在院中遇見了邵生。
邵生是照例來給后院的孩子們上課的。
他生得清俊,著青長,戴著方帽,恍若冬下條的新竹。
“云蘅妹妹。”邵生見了,將兩手一拱,行了個十分漂亮的禮,笑瞇瞇道:“好些日子不見了,今日來紀宅時還想著能否遇見你,沒承想這想著想著,就真了。”
紀云蘅回了個禮,“邵生哥哥近日可好?”
“好著呢。”邵生道:“平日里也沒什麼大事,不過給人教教書,習習字,賺些閑錢花罷了。”
“快要過年了,邵生哥哥不回家嗎?”紀云蘅問。
“今年便不回了,這一來一去又花上不時間,倒不如將時間省下來備考。”邵生笑著應答,“看你這裝扮,像是從外面才回來。”
紀云蘅轉了個方向,與邵生同行,“我本想找蘇姨母,但不在,我這就出門了。”
“你是要去何?”
“畫館。”紀云蘅道:“我近日在學習作人像畫,只是我許是欠缺這方面的天賦,不論怎麼練都不得章法,所以想去畫館瞧瞧別人怎麼畫的。”
邵生聽聞,便想說些鼓勵的話,振一振紀云蘅的士氣,“云蘅妹妹此言差矣,作畫本是閑逸事,天賦高低又如何,自己畫得開心就好,有何章法可言?”
“當真?”紀云蘅果然被鼓勵了,雙眸微微發亮,一邊回答,一邊將紙從挎包里拿出來,展開給邵生瞧,“那邵生哥哥幫我看看這畫。”
邵生自然相當樂意。
可等他轉頭,往紀云蘅手上的畫紙瞧時,又張著半晌說不出話來,思來想去還是道:“不過天賦的確是很重要的東西,倘若天資欠缺,靠自己盲目努力也是不行的,適當踩一踩前人的腳印也算是走捷徑。”
紀云蘅被這番話整得迷糊了,問:“那我是該去畫館,還是不該去?”
邵生折起那些畫,說道:“愚兄先前有段時間對作畫也頗興趣,稍稍學了些,若是妹妹不嫌棄,我可以教你一二。”
紀云蘅正愁沒地方學習,一聽邵生連畫畫都會,當下開心道:“那就勞煩邵生哥哥了,我便按照你給旁人授課的工錢給你。”
邵生大手一揮,“教自家妹妹還收什麼錢。”
紀云蘅開心地與他約定了時間,又去畫館里買了些作畫的東西,在家中等到蘇漪歸家。
在上山住在行宮的幾日里,蘇漪大部分時間都沒在紀宅,只是每晚回來時讓宅中的下人們匯報今日各院的向。
紀老爺那些妾室和孩子也都安分老實,幾乎不出院子,許是經歷過紀家先前的大事,那些平日里有些斗爭口角的子在這時候也都相得十分和睦。
紀老爺回來之后就病倒了,與王惠關在同一個院子里,也請了郎中開藥,并沒有苛待兩人。
只是紀老爺得知紀家幾乎都有一個外來的人掌管著,且將紀宅中所有下人都換了一遍時,發了一次大怒,不但沒人理睬,還差點將自己送去鬼門關。
紀遠在牢中蹲了三個多月,終究是有些用的。
吃了教訓,他老實許多,回來之后便閉門不出。紀盈盈先前挨了一頓鞭子,也不敢再耍子鬧騰,總結下來紀家一切平靜。
也是許君赫的鞭子人足夠痛,才將這些人得息聲,滅了囂張氣焰,夾起尾做人。
這是件好事,好就好在,外頭那些對紀云蘅的風言風語漸漸消失了。
泠州刺史剛走馬上任,就出了染織坊這樣的大事,兩百余人葬火海,皇太孫也無辜被害,此事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傳去了京城,皇帝果然震怒,泠州又是一番風雨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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