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趙俊臣對嚴如安說的這些話，雖然并不是謊言，但也選擇的忽略了一些事實，卻是將嚴如安誤導了。

比如說，當初王振之所以能夠權傾朝野，確實是因為他的學問在廷之中鶴立群，是太監當中的難得人才。但如今世易時移，廷中已是建立了書堂，專門傳授太監們識文斷字的本事，宮中有學問的太監，已是不像王振時期那樣的奇貨可居。

而創建了書堂的人，也正是王振本人。

所以，嚴如安的學問才華，雖然遠遠的超過了宮里的太監，但對于他宮后的幫助，其實并不如想象中那麼大。

再比如說，嚴如安若是真的想要宮，他的舉人功名，不僅不會帶來任何助益，反而會是一個極大的阻礙。要知道，在這個時代，擁有舉人功名的書生，可謂是文人當中的中堅力量，被讀書人視為極大的榮耀，雖然其中不乏有像嚴如安這樣的落魄之人，但更多地舉人還是活的很滋潤，也大都會到世人的敬重。

而一名擁有舉人功名的讀書人，若是宮當了太監，也必然會引起朝野間的軒然大波，并引起天下間讀書人極大的震與反彈。

簡而言之，就算是嚴如安真想要宮當太監，德慶皇帝恐怕也不敢收他，否則引來了全天下讀書人的非議，這大明江山也就不安穩了。

但這些事實，趙俊臣卻選擇的瞞了。

無他，想要說服一個人做他不愿意做的事，總要一步一步來。

唯有先說些好聽的，描繪一些看似好的前景，讓嚴如安自愿宮當太監了，然后才能繼續說服嚴如安在放棄功名更改份，宮之后從頭開始做起。

…………

果然，聽到趙俊臣的話后，嚴如安的表雖然掙扎，但眼神中的某些，卻愈加的蠢蠢。

沉默良久后，嚴如安的臉上閃過了一決絕與狠，低聲問道：“若是我自愿宮當太監，以我舉人的份，當真能夠引起重視，并且很快就可以青云直上掌控權勢？”

就在嚴如安期待著趙俊臣點頭應是的時候，見到嚴如安心思搖，趙俊臣卻是微微一笑，然后搖頭道：“不可能。”

嚴如安一震，然后不可思議的看向趙俊臣，聯想到趙俊臣之前的那些蠱話語，簡直讓嚴如安以為趙俊臣這是在戲耍自己！

“但你剛才說……”

嚴如安的話才說到一半，就已經被趙俊臣揮手打斷道：“剛才也只是在舉例罷了，嚴公子你想想，一位擁有舉人功名的讀書人若是宮當了太監，會引起朝野間多麼大的震？天下間的讀書人，又因此產生多麼大的反與反彈？就算是你想要宮，但陛下他敢收你嗎？”

聽到趙俊臣這麼說，嚴如安愣住了，卻是從未想到這一點，然后神漸漸開始絕。

在趙俊臣的蠱與導下，嚴如安已是把宮看做是自己報仇的唯一指，是他重新贏得世人尊重敬畏的僅有可能。

更何況，如今的嚴如安，男已然廢了，宮當太監這種事雖然難以接，不過細細想來，卻也是嚴如安將來最好的出路了。

但如今，竟是連這僅有的指都被趙俊臣否定了，嚴如安的心，自然是不由絕。

另一邊，趙俊臣看到嚴如安竟然因為無法宮當太監而絕，角閃過了一笑意。

他知道，嚴如安已是真正的接了宮當太監的提議。

然后，趙俊臣又緩緩說道：“除非……”

嚴如安微微一愣，眼中重新燃起了希，略帶急切的問道：“除非什麼？”

趙俊臣解釋道：“除非……嚴公子你能拋棄自己的舉人功名，甚至姓埋名更改份，否則，是絕無可能宮的。”

嚴如安又是一愣，一時也沒能察覺破綻，只是順著話題遲疑道：“但這樣一來，我又如何可以引起宮闈廷的重視？又如何能夠青云直上掌控權勢？”

趙俊臣笑道：“嚴公子，你到時候雖然放棄了份與功名，但你才華學問還在，依然如當初的王振一般在廷之中鶴立群，又如何不能引起重視？若是還能有人幫你上下打點，指點迷津，就算沒有舉人功名，嚴公子你同樣可以在廷當中青云直上。與此同時，宮當太監雖然是迫不得已，但終究不算是什麼太彩的事，若是能夠更改份，卻也可以避免自家祖先牽連，嚴公子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聽到趙俊臣這麼說，嚴如安的面變幻不定，良久之后，突然咬牙說道：“若是趙大人您能幫我更改份戶籍，助我宮，并為我上下打點指引道路，我愿意為大人肝腦涂地，涌泉相報！”

嚴如安并非蠢人，也聽出了趙俊臣對自己的刻意蠱，但如今的嚴如安已是下定了決心，卻也不再在意這些。

同時，嚴如安也明白，趙俊臣絕不會無緣無故的幫助自己宮，必是有著自己的目的，所以話語之間，亦是表明了投靠趙俊臣的意思。

聽嚴如安這麼說，趙俊臣笑了。

趙俊臣知道，從

這一刻起，嚴如安就再也不可能離自己的掌控了。

是的，在嚴如安愿意更改份宮當太監的同時，他就再無可能離趙俊臣的掌控了。

瞞份宮當太監，這是欺君之罪，甚至有著意圖不軌的嫌疑，再加上嚴如安原本的舉人份，更會引來世人的猜疑。

而有了這樣的把柄落到了趙俊臣手中，嚴如安在宮之后，即使再怎樣的青云直上權柄在握，卻也絕無可能背叛趙俊臣了。

…………

其實，趙俊臣之所以重視嚴如安，從一開始就不是因為他的學問如何，而是因為他的稀缺與特殊。

如今的趙俊臣，與廷方面雖然是合作關系，但貌合神離，相互間各自有著自己的打算，隨時都有可能化友為敵。而對于廷里的那些見利忘義的掌事太監們，也趙俊臣一直都不是很放心。

再加上廷的存在又非常重要，讓趙俊臣一直都想要控制廷為己用，至也要在廷當中扶持起一位自己的代言人。

然而，若是趙俊臣所料不差的話，如今的廷二十四衙門，已是被七皇子朱和堅悄悄的控制滲了，若是趙俊臣想要直接收買廷，又或者控制某位掌控太監，忠心能不能保證先不說，也必然會引起朱和堅的注意。到時候說不定趙俊臣反而會被朱和堅利用。

所以，最穩妥的辦法，也只有從宮外滲了。

但有著真本事、還愿意宮當太監、又能夠保證忠心的人才，卻實在是難找，可遇而不可求。

而嚴如安被廢掉了男，又心漸漸扭曲，對宮當太監沒有太大的抵緒，本也有著真材實料，又有把柄落到了趙俊臣手中，不用擔心他會在得勢后失去掌控，正是趙俊臣今后用來控制廷的萬中無一的人選。

這就是嚴如安的稀缺。

至于嚴如安的特殊，則是嚴如安的舉人份！

正如前文所說，一名舉人宮當了太監，必然會在這個時代引起軒然大波，會引起天下文人的反與反彈，一旦搞不好，連大明江山都會迎來一陣。

可以說，嚴如安宮后，就會像是一顆定時炸彈一般，潛伏在廷宮闈之中，不知何時就會炸。

而趙俊臣在必要時候，也不介意親手引這顆炸彈，給對手帶來麻煩的同時，也為自己營造有利的局勢。

至于這顆定時炸彈，究竟要潛伏在哪里，是太子朱和堉邊？還是德慶皇帝邊？又或者七皇子朱和堅邊？趙俊臣還沒想好。

但可以想象，嚴如安宮后，必然會為趙俊臣手中的一張底牌。

…………

“既然如此，這件事就這麼定了。”趙俊臣在離開前，轉頭向嚴如安說道：“過些日子，宮里就要再次招人了，到時候我自然會把你安排進去。”

嚴如安點了點頭，神間既有狠堅定，也有猶豫愧疚。

雖然已經下定了決心，但讓他這樣一位曾經自詡不凡的讀書人宮當太監，嚴如安心里不矛盾是不可能的。

而見到嚴如安這般模樣，趙俊臣神之間，終究還是忍不住閃過一愧疚。

嚴如安的悲劇雖然不是因為趙俊臣而起，但趙俊臣終究還是利用了這位可憐人。

猶豫了一下后，趙俊臣嘆息一聲，一邊向著房外走去，一邊悠悠開口道：“司馬遷寫下《史記》，被后人稱之為太史公；蔡倫改良了造紙，傳承了華夏文化；楊思勖伏邊定遠，為大唐平定西南蠻夷；魚朝恩持國政,挽唐廷于既倒；貫拓邊西北，經略幽燕；即使我朝，也有鄭和七下西洋，揚國威于萬里之外；甚至連前朝的那位魏忠賢，在我看來也是功大于過……他們都是宮中太監，但就卻有人及。

世人鄙夷太監，史書之中也是偏頗，功績有人提，但過錯卻是大書特書……嚴公子日后宮，恐怕不免會有所坎坷，亦會人白眼相待，但還請嚴公子切記，世人可以看輕于你，但你自己卻不能看輕自己。若是日后真能做出一番事業，未必不能流芳千古。”

聽到趙俊臣說的這些，嚴如安微微一愣，神間似乎釋懷了一些，然后點頭道：“多謝大人提點。”

趙俊臣一笑，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推門出去了。

…………

等趙俊臣離開了房間，卻看到許慶彥已是在門外等待多時了。

見到趙俊臣出現后，許慶彥快步來到趙俊臣邊，輕聲道：“爺，剛剛得到消息，趙山才他在今天下午申時左右，突然離開了客棧，趕去太子東宮求見太子了。”

趙俊臣點了點頭，并不意外，只是慨道：“這個趙山才，果然是個人才，恐怕已是看明白我為太子的布局了，可惜，在咱們的拖延下，太子如今已是離京，他怕是什麼都趕不上了，當真是可惜，這樣的人才，竟是不為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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