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各位，該進宮赴宴了。”

說話間，也不等眾人答應，崔勉就已是拉著崔倩雪、領著一眾家眷，向著宮走去。

不過片刻間，崔勉一家已是走遠，約間還可以聽見崔勉對崔倩雪的責備，以及崔倩雪略顯慌張的辯解。

看到崔勉如此不給面子，陳佑的眼中閃過了一不快，冷哼一聲，說道：“趙大人，蘇巡，我們也宮赴宴吧。”

趙俊臣與蘇長畛自然是點頭答應。

然后，拋開趙俊臣這個落落寡人不談，陳佑與蘇長畛二人，皆是招呼著各自家眷，一同向著宮走去。

其中，趙俊臣與陳佑、蘇長畛、還有陳芷容與蘇秀寧二，皆是走在最前列，而陳佑與蘇長畛的其余家眷們，則是亦步亦趨的隨后而行。

前行之間，蘇長畛已是徹底的拋開面，不斷與趙俊臣套近乎、也不斷的夸贊著蘇秀寧的種種好，態度十分明顯，就差說一句“只要你愿意的話我馬上就把兒許配給你”了。

看到蘇長畛如此作態，蘇秀寧俏臉窘紅，垂著秀首已是不敢看人，一旁的陳佑面含不屑，而陳芷容則是含笑聽著，目流盼之間，只是觀察著趙俊臣的神變化，偶爾會打量蘇秀寧一眼。

蘇長畛也知道這樣的做法很丟人，但自從見到了陳芷容之后，他就顧不得這些了。

與蘇秀寧相比，陳芷容不僅更麗、更聰明、更人，而且非常主。

在蘇秀寧與陳芷容之間，這世上絕大部分男子，恐怕都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陳芷容！

不是蘇秀寧不好，而實在是陳芷容太優秀。

所以，蘇長畛為了扳回失分，也只好親自上陣，并自賣自夸了。

…………

“……趙大人你或許不知，小秀寧從七歲時起，就拜師琴樂名家沈自舟學習琴藝，如今已是有了沈自舟的八九功力，趙大人今后若是有空，可以來老夫府里做客，由小親自為趙大人琴一曲，就知道老夫所言絕非自夸……”

趙俊臣點頭笑道：“沈自舟的琴藝，在京城中亦是非常有名，蘇小姐既然已是得到真傳，琴聲定然是如天籟，晚輩也是心生向往，這兩日若是有空，自然會去府上叨擾，還蘇前輩不要忘了今日之言才好。”

蘇長畛頓時大喜，連連點頭，說道：“趙大人若是肯來，老夫歡迎還來不及，又哪里有什麼叨擾不叨擾的，而且小的廚藝也是極佳，到時候也可以讓親手做幾道致小菜，讓趙大人品嘗一番……”

聽到趙俊臣與蘇長畛的談話，雙方的關系似乎有漸漸拉近的趨勢，陳芷容嫣然一笑，來到了垂首不語的蘇秀寧旁，親熱的拉起蘇秀寧的纖手，說道：“原來蘇姐姐的琴藝這般好，讓妹妹我好生羨慕。妹妹也同樣喜歡琴藝，奈何手笨，一直都學不好，今后若是有空，姐姐你可一定要教教我。”

“區區琴藝，只是小技，不足掛齒，陳小姐聰慧無比，若是肯學，定然學的很快，今后若有機緣，你我流一番就好。”

在陳芷容主搭話之下，蘇秀寧的俏臉依舊紅，但終于開口說話了。

聲音如人一般，細細，滿是秀氣，不似陳芷容的聲音那般嫵人，但同樣好聽。

而蘇秀寧的這番答復，基本就等于答應了。

陳芷容笑靨如花，似乎極為開心，接著又蹙眉思考了片刻，搖了搖頭，并聲道：“那我就多謝姐姐了，不過……近幾日就算了吧，我聽父親說，這段時間以來，朝中頗有一些史在無中生有的彈劾蘇伯伯，說是蘇伯伯在地方上貪污賄、以權謀私、讓百姓們怨聲載道。雖然蘇伯伯問心無愧，但這終究是一件麻煩事，想來也正為此而心煩，所以蘇姐姐這幾日還是多陪陪蘇伯伯吧，等這件事過去了，我再去叨擾姐姐。”

聽到陳芷容的這番話，蘇長畛面微變。

這段日子以來，趙俊臣為了改善自己的名聲，頗是做出了不努力，顯然是想要漂白自己——對于這般況，有心人皆是看在眼里，蘇長畛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蘇長畛若是想要與趙俊臣聯姻，他的最大劣勢，就是他在朝野間的狼藉名聲！

畢竟，一旦雙方聯姻，關系漸趨，那麼蘇長畛的狼藉名聲，也就會不可避免的拖累到趙俊臣，如此一來，趙俊臣的種種計劃與諸多努力，也只能功虧一簣、付諸流水。

而陳芷容的這些話，看似好心，但實際上則是暗含機鋒、意有所指了。

蘇長畛看了陳佑一眼，發現陳佑只是任由陳芷容發揮，并沒有阻止的意思，不由白眉微皺，緩緩說道：“多謝陳姑娘的關心，然而只是一些史彈劾罷了，諸般罪名，盡是捕風捉影，陛下他目如炬，已是把所有的彈劾折子全駁斥了回去，顯然也是信任老夫。所以這種事，并不會影響什麼，陳姑娘你擔心的太多了。”

陳芷容依然是一副認真為蘇家父考慮的模樣，輕輕搖頭，道：“蘇伯伯切不可大意，我雖然不懂得場之事，但也知道，在這廟堂之中，總是人走茶涼，而蘇伯伯的這般年紀，眼看著就要致仕了，如今正是人心浮的時候，下面的員也未必會如往日般忠心，而朝中的那些史，更不會輕易放棄，在這般況下，蘇伯伯您還是小心一些為好。”

如果說，蘇長畛想要與趙俊臣聯姻，他的最大劣勢是他在朝野間的狼藉名聲，那麼他的最大優勢，就是他在地方衙門里的人脈關系、勢力影響！

然而，陳芷容在寥寥數語之間，用詞極是巧妙，或是“即將致仕”、或是“人走茶涼”，頓時就讓蘇長畛的優勢打了許多折扣。

蘇長畛的面又是一變，語氣轉冷，道：“陳姑娘的好意，老夫心領了，不過未免有些杞人憂天了，老夫問心無愧，自然不會擔心史們的彈劾。更何況，老夫在地方上為三十余年，也算是基穩固，門生故吏并不，即使告老還鄉了，也未必就會人走茶涼，即使人走茶涼了，也總算還有涼茶可以解，總要比那些想喝茶都無可去的人要好很多，陳姑娘你說是不是這般道理？”

顯然，蘇長畛的這番話，是暗諷涇國公陳家權勢不彰、影響力低微，連“人走茶涼”的資格都沒有。

只是，這番反擊，卻無意間刺中了陳佑的生平最痛，讓原本沉默不語的陳佑眼中閃過了一怒意。

陳芷容依然是巧笑倩兮的樣子，明眸流盼之間，已是把所有人的神變化全都看在眼里，淺淺笑道：“原來如此，教了……不過，在這廟堂之中，一向是鐵打的勛貴傳承、流水的員替換，而我涇國公一脈，雖然權勢不彰，但畢竟是延續百年的勛貴名門，考慮到日久天長，大家總會給幾分面子，平日里飲用的茶水雖然不會十分滾燙，但也不至于冰涼，對于‘人走茶涼’這四個字，自然不如蘇伯伯會深刻。”

聽到陳芷容的這番話，蘇長畛面再變，一時間竟是語塞，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而就在這時，原本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蘇秀寧，突然開口了。

聲音很輕，一如既往的細細，并帶著些許的猶豫。

“陳小姐的這番話，看似有理，但未免有些以偏概全了……再滾燙的茶水，也遲早會變得冰涼，但只要茶水還在，然后再找一架火爐，茶水依然可以煮沸，所以茶水的是冷是熱，都并非關鍵，茶水的數量多才是重點，若是茶水了，怕、怕是連重新煮沸的價值都沒有。”

…………

聽到了蘇秀寧的反駁，所有人皆是一愣。

蘇秀寧給人的印象，是那種溫得的大家閨秀，子斂文靜，不善勾心斗角，如今突然開口反駁，又能夠切中要害，讓眾人皆是到意外。

蘇秀寧的這番暗示，所有人都聽明白了——口中的茶水，是指蘇長畛的人脈關系與勢力影響，口中的火爐，則是指趙俊臣本人——意思是說，只要趙俊臣與蘇家聯姻，再有了蘇長畛的牽線搭橋，即使將來蘇長畛告老還鄉了，蘇長畛的權勢影響與人脈關系，也依然可以幫助到趙俊臣。

一時間，所有人皆是用意外的眼神，重新打量著蘇秀寧——甚至連蘇長畛也不例外。

注意到眾人的目打量，蘇秀寧的軀略略繃，秀首愈加的低垂，也愈加的不敢看人了。

事實上，正如眾人對的印象，蘇秀寧并不擅長與人勾心斗角，平日里也從不與人爭鋒。這般言語機鋒，還是的人生首次。

然而，不擅長勾心斗角，并不意味著蘇秀寧懦弱愚笨，實際上，在蘇秀寧的纖秀外表之下，藏著一顆聰慧靈秀的心！看到父親蘇長畛被陳芷容的一番言語到了死角，又想到自己已經向蘇長畛承諾了要主爭取，在反復猶豫之后，終于還是鼓足勇氣開口反駁。

只是，的這番反駁，雖然十分漂亮，但聲音低細、磕磕絆絆、又垂著頭不敢看人，卻是完全沒有相匹配的氣勢。

等到眾人從驚訝中反應了過來，蘇長畛哈哈一笑，眼中閃過一欣喜，點頭道：“秀寧說的有道理，茶涼茶熱并不是關鍵，關鍵還是要看茶多茶！老夫為三十余年，遍任四省七府，收羅了許多的各地名茶，趙大人今后來老夫府上做客的時候，老夫會請趙大人一一品嘗，其中味道，趙大人一飲便知。”

趙俊臣饒有興趣的打量著蘇秀寧，聽到蘇長畛的意有所指后，終于把目收回，并點頭笑道：“既然如此，晚輩翹首以待。”

另一邊，陳佑聽到蘇秀寧的這一番話，依然是在暗示涇國公陳家權勢不彰、影響低微，不由眉頭皺，眼中也再次閃過怒意。

不過，看了陳芷容一眼，陳佑并沒有說話，只是讓陳芷容繼續發揮。

陳芷容目微瞇，打量了蘇秀寧幾眼，明眸之中，閃爍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緒，笑道：“蘇姐姐好見地，但可惜，有些茶，如雀舌、普洱，冷了確實可以再煮，也依然潤口好喝，甚至在隔夜之后，喝了還有些醫療之效，但又有些茶，如土沫、苦丁，本就口難咽，若是冷了再煮，不僅會愈加的難喝，甚至還會讓人壞了肚子……蘇姐姐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陳芷容的這一番話，是暗諷蘇長畛的人脈關系與勢力影響，皆只是一些貪污吏們的狼狽為，對趙俊臣而言，這種幫助究竟是好是壞，還很難說。

一時間，不僅是蘇長畛，連蘇秀寧也是語塞，不知該如何反駁。

畢竟，這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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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約間，似乎還可以聽到蘇秀寧的一聲輕嘆。

看到蘇家父無言以對，陳芷容輕輕一笑，并沒有趁勝追擊，只是說道：“咦？談著談著，竟是偏移了話題，本是說朝中史們彈劾蘇伯伯的事，竟是不知為何變了茶道……父親，我們與蘇伯伯一家，今日同在宮中赴宴，也算是有緣，兒今后還要向蘇姐姐討教琴藝，想來定是會關系親近，如今朝中的一些史們捕風捉影的彈劾蘇伯伯，您就不能想想辦法？總不能任由那些史們胡作非為、往蘇伯伯上潑臟水吧？”

顯然，陳芷容這是在創造機會，讓陳佑借機展現涇國公陳家在朝廷里的人脈關系。

畢竟，若是想要與趙俊臣聯姻，最終也還需要展現自的實力。

蘇長畛之前屢屢譏諷涇國公陳家無權無勢，陳佑如今終于找到機會反駁，神間閃過一快意，口道：“這是自然，我涇國公一脈，雖然權勢不彰，但畢竟是百年世家，一些人脈關系總還是有的，像是都察院里的肖善常肖史、王有濡王史、還有張芩張史，皆是頗深，他們賢名卓著，陛下也信任他們……今晚回府之后，我就邀請他們相聚，拜托他們在陛下面前為蘇巡說話。”

陳芷容笑道：“這三位大人在都察院里皆是舉足輕重，近些年來與咱們家的關系也是日益親，確實可以托付。”

另一邊，聽到這里，原本只是看熱鬧的趙俊臣，微微一愣后，雙眼微瞇，眼中流出思索的神！

…………

涇國公陳家的人脈關系、勢力影響，趙俊臣早已是仔細的打探過，而據趙俊臣的報，涇國公陳家與陳佑口中的那三位史，并沒有任何的關系！

事實上，這三位史，在表面上倒是與太子朱和堉的關系更加親近一些。

然而，陳佑這般信誓旦旦的講了出來，卻又不似吹牛作假。

約之間，趙俊臣覺得這其中似乎大有古怪！

再想到涇國公陳家與七皇子朱和堅之間的關系，以及陳芷容的那句意味深長的“近些年來與咱們家的關系也是日益親”……

難不，陳佑所說的這三位史，其實是七皇子朱和堅的人？

想到這里，趙俊臣轉頭向著陳佑與陳芷容看去。

此時，陳佑似乎也是發現了不妥之，神間閃過了一懊惱，面微變，接著又恢復了原先的深沉模樣。

另一邊，陳芷容明眸生輝，妖嬈的角泛著一笑意，意味深長的看了趙俊臣一眼，并且還頗是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思及事的前后經過，再看到陳芷容此時的神，趙俊臣若有所思。

很明顯，從一開始，陳芷容就掌控著話題的走向，而陳佑之所以會口說出這些報，也是因為陳芷容在暗中推！

原本，陳芷容與蘇長畛這樣一位封疆大吏在言語鋒之間，不僅沒有落于下風，反而還攻多守，屢次得蘇長畛無話可說，已是讓人高看一眼。

不過是寥寥數語之間，陳芷容就點出了蘇長畛在名聲上的缺陷，又讓蘇長畛在權勢人脈方面的優勢打了許多折扣，并且還向趙俊臣展現了自己的聰慧與明，就已經是一箭三雕了！

然而，若是趙俊臣的推測是真的，那麼這些表現，也不過是陳芷容故意轉移眾人注意力的手段罷了，真正的目的，卻是借由蘇長畛的反擊與譏諷，陳佑的怒火，讓陳佑在沖之下，說出一些原本絕不應該說出來的！

這般手段與心計，讓人驚嘆！

然而，陳芷容這麼做，又出于什麼目的？

難道，就不怕這麼做會牽累到七皇子朱和堅與涇國公陳家？

“若當真如此，朱和堅在朝堂中的藏勢力，已是初規模、不容小覷了，陳佑所說的這三位史，恐怕也只是冰山一角罷了。”趙俊臣暗暗想道：“此外，這個陳芷容，當真是不可小覷，不過是順著話題，就在看似無意之間，讓陳佑親口說出了七皇子朱和堅藏在朝堂中的一些親信……不過，陳芷容的真正目的，又究竟是如何？為何要借著陳佑之口，向我這些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