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明臉上的笑險些沒掛住,暗暗吸了一口氣,那子怪味又竄進鼻子,這讓他的心頓時糟糕了起來。
一個月兩百文?
還真敢開口!
合著一天六十多文?
「嫂子....我爹....在別人瓷窯做大師傅的時候一個月也才一百文。」宋家明努力維持著笑臉。
老爹那是從十五六歲進瓷窯做學徒,做了一輩子的老師傅了。要不是因為大旱,地里顆粒無收,糧價漲得飛快,他們家也不用背井離鄉逃荒。
長順哥的手藝也就跟他打個平手,自然是沒有裡說的那樣跟他老爹不相上下的。
原先是想開一百文的月錢,這獅子大張口一來就要二百文...
關六娘一拍大,「沒錯啊!你看吧,這會子的糧價是啥價,翻了好幾番呢!咱工錢不也得翻一番麼?我看你們這麼久才接到活,我都沒要多,對吧?」
宋家明放在凳子上的手了拳頭,看著坐在那半天沒搭腔的長順,耐著子開口,「嫂子,這旱災已經緩過來了。等早稻下來,今年的糧價就下去了。」
關六娘老神在在搖著手,咧開一笑,「宋家大兄弟,咱們不興畫大餅的哈。那早稻不也還沒下來麼?要不你就兩百文先請我家長順去幹活,啥時候糧價降了再說唄?」
大道理不會說,反正提著東西求上門來,那就是家說了算!
先前自家男人一個月也就六十文吧,也不是啥大師傅。
但是之前在村裡公家瓷窯又進了手藝,被姑娘提上去做大師傅。那大師傅就得有大師傅的工錢嘛,不然誰願意天天吃飯都趕不上趟,鑽研那些玩意。
宋家明臉拉了下來,「嫂子,你再好好考慮考慮,要不,問問長順哥的意思呢?」
說得輕巧,先開著兩百文,到時候降工錢能不鬧?
在村裡隨便打聽打聽,關六娘是那種通達理的人麼?
這個口子一但開了,到時候就收不住!
這才接第一筆訂單,下一單還不知道在哪,哪敢許那麼高的工錢。
姑娘那麼大方的一個人,請人看山頭住在山裡,夜裡還得流守夜,也不過六百文一戶,人均還不到一百文。
自己這瓷窯的大師傅活計說輕不輕,說重絕對不重。那些人人都會做的重活剛才去請人,一個月四十五文,大夥樂意得很。
他也不是打算就這樣一不變,等瓷窯盤活了,訂單多起來,絕對不會虧待跟他一起打拚的兄弟們。
「啊?我?」長順眼睛,上下打量坐得板正的宋家明,裡嘖了一聲,「你就聽六娘的吧。我不去,你那活能趕出來麼?」
「呵...」宋家明淡淡一笑,扶著膝蓋起,「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行吧,我們也要睡覺了。扣扣搜搜,真是,沒誠意就不要來撒...」關六娘老大不高興的送他出去,砰的一聲關上門裡嘟囔:「睡覺,反正到時候還得來求。」
宋家明站在門口看了看天上掛著的月亮,大不了短晚上睡覺時間便是,他抿抿角,一言不發地轉往樓下走。
遠遠看見一高一矮兩個人影站在道邊。那個較高的人影站在前面,看影和廓就知道是誰。
「姑娘,你怎麼來了?」宋家明揚起笑容,看了看躲在舒映桐只著半邊子的人,「勇山?」
「家明哥。」
「到那邊說。」舒映桐指指道旁的一排圓球石墩子,率先往那邊走。
宋家明瞅了一眼已經熄燈的房間,他還沒親,沒資格單獨分一間房。
本來跟明霞分在一間,用木板隔兩間,最近忙得很,多數時候睡在瓷窯那邊的休息間。
想必姑娘已經問清了他的去向,專門在這等他的吧。
「看你這副表,那邊沒談攏?」舒映桐朝對面二樓揚揚下。
宋家明垂下眼睛著圓滾滾的石墩子,嘆了一口氣,「開口兩百文,這不是坐地起價麼…」
「要挾?」舒映桐淡淡一笑,「那就從學徒工里提人上去,看看哪個有天分值得培養。」
「這…倒也不是不行…」宋家明垂下眼睛在心裡過了一遍之前那些學徒工,「有是有兩個我看著還不錯的,只是…太倉促了,我怕他們做砸了。」
「謹慎是好事,但是,實踐出真知。」舒映桐抬手把被風吹到頰邊的頭髮攏到耳後,抬頭看了一眼藏了半邊進雲里的月亮,「加大本便是,你不給他們練手的機會怎麼進步。」
前世也不是天生的神槍手,能做到彈無虛發一擊斃命,那都是一發一發子彈喂出來的。
瓷窯那些本,也沒多。
能喂出幾個技藝好的出來不會虧,這筆賬很好算。
「這…這能行嗎?」宋家明從來沒聽過這種理論。
他學燒瓷那是一點一點慢慢來的,從基本最簡單的做起,等到非常練了才有機會學更難的。
次品燒得多了,那是會被瓷窯東家趕出去的!
有些學徒工才學幾個月,有的已經學了一兩年本就有底子,有兩個是有天分也肯下苦工。
但是沒聽過拿錢直接砸出師啊…
「你現在是瓷窯的東家,別人怎麼做東家是別人的事,為什麼要跟別人一樣。權衡得失之後你就知道這筆賬虧不虧,如果怕學了技就走的,簽契約就是。」
防人之心不可無,契約才是最有約束力的東西。
「讓我想想…」宋家明陷長久的沉默。
自己燒瓷也不過才三年,來的時候只是個快出師的學徒工。
對於姑娘說的青瓷,那是一點也不懂的。不僅他不懂,老爹也不懂。
那時候的姑娘每天抱著一沓寫滿字的紙和他們討論,一點一點實踐,一項一項記錄,然後改進,再實踐,再改進。
窯口拆了建,建了拆。
一窯一窯燒廢的瓷不計其數。
最終才燒制出來讓他們引以為傲的青瓷。
宋家明回想總總,一拍石墩子,「好!我試試!」
「嗯,給你介紹個好面子,這個。」舒映桐指指板著臉表認真的勇山。
「呃…」宋家明看看面前站著的已經十四歲的半大小子,又看看舒映桐,言又止。
勇山是村裡公認的…
不太聰明的孩子…
話都說不太順溜…
「不要用偏見去給一個人下定論,你們瓷匠需要的特質他都有。正因為他單純,所以他能把一件興趣的事做到極致。」
說著從袖袋裡抖出一疊捲筒狀的草紙,「這是他畫的,有空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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