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拿著，我說的

說起那缸油浸魚塊，舒映桐腦海里浮現出一個雙手發白潰爛的漢子。

日日和魚腥打道，泡得手指手掌發皺，細小傷口反覆染，像浸在水裡被理泡發的樹皮。白乎乎的傷口綻開，出紅潰爛的來。

從去年冬天開始，隔三差五地送魚過來。多數時候是四指寬的鯽魚，有時候一條，有時候兩條。

野生鯽魚很難長到一斤以上，想必是挑最大的送來。

朱萸每次都是收拾乾淨臟，把魚煎得外皮金黃加熱水熬白的魚湯給珍娘喝。

在代代相傳的觀念里，鯽魚湯最下，這樣元寶才能養得白白胖胖。

這漢子很進院子，用草繩栓了魚掛在門環上轉就走，有一回舒映桐正巧從外面回來遇上，問他怎麼不進去。

漢子擺擺手憨笑了一下，說裡頭只有珍娘在家，自己又是送東西上門，怕壞了的名聲。

想到這人，舒映桐著把小罈子倒扣在長凳上晾水的朱萸，「經常送鯽魚的金髮有段時間沒來了吧？」

一開始收過兩次魚，後來再送來，讓朱萸晚飯後把錢送過去。

就算是要謝景韞言當初拿解毒丹救了他家中毒的小兒子一命，也不能一直讓人家報恩。

朱萸回來說金髮的媳婦死活不肯收錢,只好讓朱萸拿了糧油米面之類的送去就當回禮,也送了治療真菌染的藥膏。

人往來總沒什麼說頭了吧。

「嗯。他家老娘年初的時候摔了一跤，到現在還走不了路。老人家骨頭脆，景韞言給治了，說還得慢慢養著。」朱萸皺著眉頭,臉上有些不高興,站起往北村方向哼了一聲。

「金髮是家裡長子，手底下有個弟弟,還有個妹妹也嫁在同村一起逃荒過來了。先前都在掙糧開荒,老嬸子也給三家一起看娃子，管洗做飯。」

「姚嬸原本說好了讓他們三家著伺候老嬸子,結果小的那兩家今天有事明天有事的,就讓幾個娃充數。你說說，小娃子哪有啥力氣，給翻個都費勁！」

朱萸憤憤不平,有道是清難斷家務事，連姚嬸這麼厲害的都拿他們沒招。

金髮的弟弟和妹夫都是貨郎，有時候跑得遠了，兩三天才回來一趟。留守在家裡的媳婦又要管娃又要管著家裡地里的活，確實也沒閑著。

不過是看金髮一家都是老實人，把他們當柿子罷了。

這村裡沒幾個閑人,誰沒活干？

舒映桐聽完朱萸抱怨,並不想發表什麼評價，看著水井邊磚裡長出的野草,神淡然，「讓他家多種些菜，到時候等你們鋪子開張,把他家的菜收了便是。」

那天在山上遇上使勁往籃子里倒菌子的勤快婦人，後來才知道和金髮是兩口子。

采菌子挖野菜的好手,現在天暖起來了,各種野菜開始墨登場。

春播的菜種也開始陸續苗,既然不能正面解決事,從側面幫襯也是一樣的。

夕西下，金髮帶著大兒子從山上下來,他挑著兩擔柴，十一歲的大兒子只挑得一擔。

生柴重，兩人的背脊得有些彎，額頭上一層細的汗珠順著太進鬢角。

兩人繞到南村圍屋,金髮放下擔子抬袖抹了一把汗,沖旁邊累得臉通紅的大兒子笑笑,「去吧。」

「哎！」大寶彎下腰起擺胡在臉上抹了一通，拍拍上的草屑枯葉,回從柴擔子上抓起一把捆好的野菜往四合院大門跑去。

剛竄進門裡便看見背對著大門站在水井邊的舒映桐，下意識地站直了子放緩了腳步。

「嘿！這不是大寶麼,你咋來了？手上拿的是啥？」朱萸利索地擰乾手裡的抹布搭在木盆沿，甩著手上的水樂呵呵地迎上去。

「姑娘。」大寶朝轉過來的舒映桐正了臉打招呼，沖朱萸靦腆地笑笑，把手上的東西遞過去,「在老樹上掰的，我爹讓我拿一把過來給你們添個菜。」

「哎呀,這個好吃！時節還短,就這個把月才吃得上呢！」朱萸高興地接過那一大把捆得整整齊齊的香椿芽,「這麼多,能吃兩三頓了。」

「你站這等我一下啊！」拍拍大寶的肩膀,一溜煙跑進灶房。

「你爹娘的手好些了嗎？」舒映桐看著這個比他矮一頭，站在那垂著腦袋明顯手足無措的半大小子。

大寶不敢抬頭看，盯著自己的鞋尖用力點頭，回話聲不大，「好多了，謝謝姑娘給的藥膏和米醋。」

姑娘讓爹每天晚上睡覺前用米醋浸手，家裡哪捨得糟蹋東西…

現在不去網魚賣魚，手不用整天魚蝦，只抹藥膏也好得差不多了。

往年一到天暖總聽見娘說那些凍瘡得很，手上本來就跟刷缽一樣到是細口子，一撓更是破皮流看著就心疼。

塗了那罐藥膏，今年春天總算讓娘舒心不。

「吶～」朱萸拎著絡子網兜遞到大寶面前,「剛出來的芽炒蛋最香了，嘿嘿～」

網兜在眼前微微晃悠,裡面有六顆蛋，大寶眨眨眼回過神來後退了一步連忙擺手,「不是,不行的，我，我先回家了！」

一把不值錢的野菜，怎麼能拿六顆蛋回去，回去要挨罵的…

朱萸一把薅住轉要跑的大寶，「嘿，你跑啥！老樹上香椿芽是多，但它高啊，那玩意難摘得很！」

不由分說地把網兜往他手裡塞，「拿著拿著，又不是給你一個人吃。給小石頭吃頓香噴噴的香椿炒蛋，嘻嘻～」

大寶猶豫了一下，家裡沒有餵，有些日子沒吃蛋了。石頭子有些弱，這六顆蛋拿回去，讓娘每天蒸一碗蛋羹給石頭和分著吃，補補子也是好的。

他咬著很糾結，爹娘肯定要說他…

「拿著，我說的。」

舒映桐清冷的命令一出，大寶立刻抓住網兜，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被朱萸推著往門口走了。

「趕回去吧~估計你爹還在外面等你呢吧？他要是罵你，你就說是姑娘非要讓你拿著，不拿就生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