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父者不知醫謂不慈，為人子者不知醫謂不孝！

當年他只有五歲，五歲的孩子在讀書時默讀到這句話，便跑到醫院找了好些本醫書，他不認得字就寧嬤嬤告訴他，寧嬤嬤也不認得就幫他去問。

一年時間，他已經將醫院裡所有能來看的醫書記的滾瓜爛，他想著有朝一日倘若父皇病了，他能靠自己的本事治好父皇。

事實證明，他不能。

七歲那年他染了風寒，燒的厲害。

寧嬤嬤求著醫院裡的醫過去給他瞧，可是沒有醫願意走這一趟，這一拖便足足拖了五日。

那日若非寧嬤嬤跪在醫院裡號啕大哭，醫們怕驚聖駕，這才派了個資質尚淺的到顯慶殿，好歹是把他這條命給保住了。

醒來的時候他問寧嬤嬤，父皇有沒有來。

寧嬤嬤騙他，說醫就是父皇派來的呀！

他高興的跳起來，然後不管寧嬤嬤如何，他直接跑到龍乾宮想要在父皇面前磕個頭！

半路遇到姚石，他一問才知道，父皇帶著皇長子北冥淵去了穎川，三日後才能回來。

父皇本不知道他差點兒死了。

可即便是那樣，他都沒有灰心而只是抱著寧嬤嬤大哭一場。

他知道父皇討厭他是因為他是個啞兒，辱沒了皇族名聲。

於是他越發努力，通讀醫書。

再後來招惹上李伯，暗中創建菩提齋……

可不管後來如何，至他初時接醫書，是為了他的父皇。

龍乾宮裡寂靜無聲，北冥澈靜默站在龍榻前，盯著景帝。

他忽然走過去，彎下腰，想要握住景帝搭在外面的手。

那隻手，他期盼了多久！

他做夢都想拉著父皇的手，與父皇一起走過花園。

終於，有機會了。

北冥澈出手，連指尖都在抖。

溫熱刺痛心扉，北冥澈眼淚唰的涌落。

他緩緩蹲在龍榻前，薄輕。

「為什麼要生下我……又不要我……」

淡淡的，素心蘭的味道自掌心散出，北冥澈越發用力，握住景帝手掌。

他知道，這是第一次。

亦是最後一次！

佟無瀾沒有完的那一次，他來補齊……

這是一個讓人難忘的夜，難忘到它有可能是某些人的起點，亦有可能是某些人的終點。

自天牢里救下胭脂的是雷伊。

胭脂同樣認識雷伊，是以在被其帶出來之後不哭不鬧，直至雷伊將帶到十里亭。

十里亭外有一輛馬車，雷伊告訴胭脂，馬車裡有乾糧跟銀兩，還告訴，從此後離開皇城，永遠都不要再回來。

馬車前，胭脂終是開口，「他為什麼要救我？」

「主人說……」

「我要他親自過來跟我說！為什麼要救我！」胭脂憤恨看向雷伊，怒聲低吼。

雷伊很想吼回去，如果是我，當然不想救你！

我也很想知道原因啊！

「雷伊。」

許是夜過暗，雷伊跟胭脂都未察覺涼亭里有人。

是容祁的聲音。

雷伊聞聲退，胭脂聞聲皺眉。

聽到聲音那一刻，胭脂全幾凍結，難以形容的冷，跟狼狽。

兩日前他們還是針鋒相對的敵人，可現在已是階下囚。

沒敗給容祁，卻敗給了自己親手造就的傀儡。

夜風幽涼，胭脂微微發抖。

容祁一襲白自亭走出去，墨發隨風輕揚。

玉一樣的面容，璀璨的明目，眼前男子如星如月，如銀河間閃爍不息的粼粼波，刺痛了胭脂的眼睛。

這樣的男人誰會不喜歡？

容祁走到胭脂面前，「你想要本王與你說什麼？」

縱然容祁救了眼前這個人，可他並不願意麵對這樣的胭脂。

早已不是同路人，相見本是多餘。

若非念及昭殿舊仆華裳，他本不想救胭脂。

畢竟華裳在誕下胭脂之後不顧命皇宮想要揭穿顧紫嫣蛇蠍面目，卻被顧紫嫣打死，實乃忠僕。

容祁終究不想讓華裳泉下有淚。

「為什麼要救我？」看著眼前的容祁，胭脂眸輕閃。

儘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如初，讓自己的面容看起來仿若初見，想讓容祁回想起過去他們開開心心在一起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們中間還沒有天歌。

「因為華裳。」容祁只陳述事實，沒有任何欺騙，聲音亦無甚。

胭脂搖頭，「不對，因為你還念著舊，你對我有！」

面對如此執拗的胭脂，容祁失至極，「胭脂，在你心裡本王可是個有有義之人？」

「遇到天歌之前，你是，遇到之後你不是！」胭脂盯著容祁，一眼也不想錯過。

容祁輕吁口氣，「那麼有有義的一個我，為了天歌而變得無無義，這難道不能說明本王對歌兒是真心嗎？」

胭脂不明白這是什麼邏輯！

「倘若老天爺定要拿走本王一樣東西來換天歌，本王願意捨棄一切，包括命，你不管這真嗎？」容祁質問胭脂，「你到底為什麼會覺得本王的人是你？本王告訴過你？」

沒有。

胭脂從未聽到容祁說喜歡，可覺得是！

他們自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最般配！

「你雖然沒說……」

「本王若喜歡一個人，定會大膽告訴而不會藏在心裏面。」

容祁正視胭脂，字字句句，清晰無比，「本王初時不知自己喜歡天歌，自知道那日開始便與表白，厭惡也好，嫌棄也好，接不接都好，本王就是要告訴，本王可以為生為死，這輩子除了本王不會娶任何人！除了本王不會對任何人好！」

「那只是因為……因為你想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剛好出現！」

胭脂落淚，看向容祁，「如果那個時候沒有天歌……」

「沒有，本王便不會想去喜歡一個人。」

「那獨孤艷你又怎麼解釋！」胭脂悲極生怒，「獨孤艷出現的時候，世子不也生出喜歡的心思！」

容祁被胭脂問住了，他的確對獨孤艷生出不一樣的心思。

如果不是獨孤艷嫁給了北冥淵，不是那個時候他覺得獨孤艷活的還算幸福。

那一年，他斷不會藏自己的喜歡。

終究是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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