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夢，夢如人生。

大夢初醒時已荒唐一生。

胭脂死了，到死時都不甘心，執迷不悟到最後一刻，境界也是無人能匹。

然而世間為傷心者，終究是負過的人。

一夜風雨，破曉終至。

世子府，言奚笙在後宅廚房裡跟個無頭蒼蠅似的手忙腳，還不下人幫忙。

這廂好好一盆白米煮之後比灶臺下面灶灰還要深幾分，那廂鍋里燉的魚，鱗片浮起來厚厚一層。

后廚的下人們看到這場景也是無語，想來楚相爺這是又記恨誰了，做這種飯菜分明就是想要毒死那人。

灶下薪火正旺，鍋里米飯黑里出點點星火，這可咋整？

千鈞一髮，言奚笙直接舀水倒進鍋里。

呲－

黑霧帶著嗆人的味道驟然騰起，瞬間充斥整個后廚。

下人們見狀撒丫子跑個乾淨，待言奚笙從裡面出來，活一副被火煉過的樣子。

容祁來時，便見言奚笙一狼狽站在後廚房外，裡面騰騰冒出黑煙。

「言奚笙你在幹什麼！」某位已經封王的世子大步走過來，行至言奚笙面前，怒目圓睜。

言奚笙也想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卯時起來想給巫蕓做頓飯，這會兒快午時了，飯沒做，他快烤了。

言奚笙無比挫敗蹲在後廚房外，靠著窗下磚牆，「聽說玄武大街上莊記包十分有名，你一會兒江管家買些送到巫蕓房間里。」

好在容祁有心事，便不與言奚笙計較廚房被『燒』的事，與之蹲在一，「胭脂死了。」

心，搐一下。

言奚笙與容祁雙雙蹲坐在那裡，誰也沒有開口。

許久之後，言奚笙抬起頭，「巫蕓說你做的飯菜特別好吃，你是怎麼做的？」

「你想學？」容祁扭頭看過去。

彼此相視，誰也沒有再提胭脂。

哪怕沒有提，可彼此亦都明白，不是因為無所謂，而是他們已經盡過全力，依然改變不了結局。

既然有事要做，那便忙碌起來。

比起哀傷惋惜，他們更應該做些有意義的事。

做飯本意義不大，有意義的是他們要給誰做。

言奚笙與容祁從來沒有這樣和諧過，一個燃薪燒火，一翻炒青菜。

遠遠去倒也相親相。

「你是不是忘記放鹽了？」一直坐在灶臺旁邊的言奚笙記下每個步驟，卻唯獨沒看到容祁往菜里放鹽。

容祁皺眉，「放了，兩勺。」

「沒有，我記得清清楚楚，你沒放鹽，重新放，你再放兩勺。」

「放了！再放咸了！」容祁拒絕，他炒菜從來沒有忘記放鹽的時候。

言奚笙打算收了這盤菜，自然很在乎這菜里放沒放鹽，眼瞧著容祁拒絕放鹽，他也有主意，直接起抄起作料木盒就要朝菜里倒。

容祁哪干！

「你這樣不行！必須用勺子找好用量！再說我放鹽了我放了！」

不管容祁如何解釋，言奚笙執意要再放鹽，二人撕來搶去不慎將半盒鹽倒進鍋里。

片刻后，容祁大喊，「是不是要打架！」

「再做一鍋！」言奚笙不想打架，他就想讓容祁放鹽。

這一次，容祁重新洗菜切菜，言奚笙負責刷鍋。

二人再次合作，容祁仍照自己的方式炒菜，言奚笙仍一眼不眨的盯著，且在容祁沒注意的時候，言奚笙將剛才攥在手裡的鹽扔到鍋里。

是的，他又看到了，容祁沒放鹽！

菜出鍋，言奚笙二話沒說將菜端起來放進食盒，那廂飯也重煮好了。

容祁看著言奚笙把自己辛勤勞的果據為己有，十分不悅，「言相打算把本王給涼王妃做的菜，端到哪裡？」

「端到相爺夫人的房間里，涼王不高興麼？」言奚笙收拾好食盒，拎著就要往外走。

容祁震驚，「相爺夫人？巫蕓是你……」

「髮妻。」言奚笙無比肯定且迫切的告訴容祁，「以後煩請涼王離本相爺夫人遠一點，注意一下影響。」

聽到言奚笙這麼說話，容祁呵呵了，「誰承認巫蕓是你髮妻啊！巫蕓說有夫君！言奚笙，本王警告你，別欺負人家娃……」

「你才是娃！你們一家都是娃！」言奚笙恨恨跺腳，之後踩著暴戾步子走出后廚房。

看著言奚笙憤然離去的背影，容祁忽然沉默。

其實他們都知道，哪怕彼此看起來都無所謂，可胭脂的死在他們心裡終究留下不可磨滅的一抹傷痕。

離開后廚房，言奚笙拎著食盒走向巫蕓住的院子，只是腳步越發緩慢。

胭脂死了嗎？

死在昨晚的天牢？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會不會直接跑出去，還是……

言奚笙忽然停下腳步，眼是巫蕓穿著單薄的裳站在一簇迎春花前細細品嗅。

巫蕓的樣子很，聖潔如天山上的雪蓮。

一路自相識到相知言奚笙都沒覺得自己喜歡上了這個小自己六歲的，直到昨夜。

那時聽到巫蕓可能出事，他的心了。

他本無法想象倘若巫蕓有半分意外，他該怎麼辦！

怎麼辦？

或許跟著一起去死吧。

他猶記得當時抱著巫蕓的覺，生不如死。

「奚笙哥哥？」巫蕓看到站在院外的言奚笙，不喚道。

言奚笙斂眸，他知道。

如果再來一次，他依舊會不顧一切跑出天牢。

這不是他在胭脂跟巫蕓之間的選擇，而是他的生命里，不可以沒有眼前這個。

「吃飯了沒？」言奚笙緩步走到巫蕓邊，提了提食盒，「本相給你做了飯。」

「奚笙哥哥做的？」巫蕓抬頭，狐疑問道。

「是啊，快來嘗嘗！」

言奚笙先巫蕓走進正廳，將裡面的飯菜端出來，外面正盛，巫蕓進來時沒有關上廳門，「奚笙哥哥也會做飯啊？」

「你以為就只有涼王會做，本相不會？」言奚笙說話時已將飯菜擺好，示意巫蕓坐下，「趁熱吃。」

巫蕓自是拿起飯筷，先吃一口米飯。

不不，剛剛好。

「奚笙哥哥，你昨晚見到胭脂姑娘了嗎？」巫蕓想到昨晚之事，狐疑開口。

提及胭脂，言奚笙臉微變，須臾恢復如初，「你且與我說說，你昨晚是怎麼在車尾睡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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