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移默化，姨在聖域一呆就是二十年。

這二十年裡親眼目睹一個男人可以為自己喜歡的人做到何種地步，那份便一發不可收拾。

只是知道，也清楚，那份永遠也不會得到回應。

好在不在乎。

喜歡一個人，且可以默默陪在他邊其實是一件很苦，卻也無比幸福的事。

沒有奢求，就會更容易滿足……

這是蘇狐第一次聽到關於母親的消息，過往他都不會問。

「母親有可能沒死……是嗎？」

娘酒喝的太急，微熏，「你娘親定不會死！就算死，主公也定能用往生卷救活。」

蘇狐沉默不語，仰頭飲盡杯中苦酒。

這一晚，娘與蘇狐說了有關他母親的事，很多很多。

蘇狐只默默聽著。

最後娘不勝酒力，趴在桌上睡過去。

蘇狐起，自床榻旁邊取來大氅披在娘上。

他靜默站在娘邊。

姨你知道嗎？

我蘇狐在這世上有兩個母親……

皇城，穎川王府。

顧北川這幾日並沒有離開府邸，他在等。

一等景帝亡，二等他十萬大軍悉數進駐皇城周邊十八郡。

這兩件事出奇的，都會在一個月之發生。

書房裡，顧北川難得有些懶散的樣子坐在椅子上，面向牆壁那幅畫，蒼老容出一抹溫暖。

「九塵，你們會不會覺得本王籌謀半生只為給婉儀討個公道，不值得。」

顧北川音落時，九塵現，「屬下不敢。」

「不值得嗎？」

顧北川看著那杜鵑花樹下扮男裝的背影，記憶彷彿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年時家鄉遭遇蝗災，顆粒無收，殍遍野，本王雙親，兩位兄長跟一個妹妹皆在那場蝗災中死，我那時掙命似的逃離村莊，往北走了半個月，了啃樹皮，了喝溪水……」

九塵從未聽過顧北川回憶過往，一時靜默。

「十七歲的小夥子，靠著想要活下去的力竟也能撐住半個月，只是樹皮吃的多了，肚子鼓脹的像是懷有七八個月孕的婦人……」

顧北川著那幅畫卷，視線漸漸模糊，「我實在扛不下去倒在路邊，猶記得那時天還很藍……就在我閉上眼睛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張臉，那張臉小巧緻的跟瓷娃娃一樣。」

「是陳貴妃？」九塵狐疑問道。

「是陳府嫡長，大家都喚大姑娘。」

顧北川自顧回憶，「後來我醒時發現自己在一輛馬車裡，婉儀在回皇城的路上撿到我，還把我帶回皇城找大夫醫治，將養一個月，我好歹算是活下來了。」

九塵不語，他從不知道眼前這位叱吒風雲的王爺，竟然還有那樣一段鮮為人之的悲慘經歷。

「那時陳府里有些下人瞧婉儀照顧我不順眼，背地裡總是給我氣，有一次被婉儀撞到，便將欺負我的下人攆出陣府，還向陳侯提議把我送到軍營，建功立業。」

「陳貴妃是個好人。」九塵誠心道。

顧北川重重靠在椅背上，「可能在你們眼裡是一個好人，可在本王眼裡，是本王救命恩人，本王現如今擁有的一切，都是給的。」

著牆壁上那幅畫卷，顧北川眼眶漸漸潤，「陳侯金鑾殿前曾找過本王，心平氣和與本王說要我照顧好婉儀，我答應了可我也大意了！」

「我沒想到陳侯金鑾殿竟是死局，陳侯死的慘烈，當時已是宣妃的婉儀經不住打擊瘋癲，後來癡傻，本王曾想盡辦法將婉儀梁換柱從皇宮裡接出來，就在實施計劃的前一日，婉儀失蹤……」

顧北川音落時緩緩拉開屜，裡面有一個緻紫檀長盒。

他將長盒擱到桌上，輕輕打開。

七瓣芙蓉釵。

以碧璽雕的立芙蓉花，花蕊為細小米珠，花葉為翡翠，花托為點絳玉石，七瓣芙蓉花片，中間嵌一枚黃珠。

那黃珠不過是塊指甲大小的石頭，哪怕細打磨，哪怕被眾玉團簇，依舊毫無彩。

因為它就是塊石頭。

北冥霆就是用這塊石頭，虜獲了陳婉儀的芳心……

「九塵，你且與本王說，我如何能看開？」顧北川拿起盒中芙蓉釵，小心翼翼捧在掌心，老淚縱橫。

九塵不語，他不知道自家王爺做的對或不對，可此事若換作是他，大抵也會如此。

滴水之恩尚且湧泉相報，更何況陳婉儀並非只是救了自家王爺那麼簡單。

這裡面有多恩？

又有多！

「一個月，趙無極會將本王十萬大軍安置到皇城周圍十八郡，且待本王一聲號令，十萬大軍分三路齊攻皇城，屆時天歌必要攜四營出擊……」

顧北川握著手中珠釵，深邃黑目染起殺機，「到那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會放在攻城，本王會皇宮，去取北冥景首級到晨熹殿告婉儀在天之靈，那一日，你且流刃殺了平王北冥澈。」

九塵震驚，「王爺是想……」

「滅了北冥一族。」顧北川抬頭，繼續道，「你去找秦，讓秦通知葉真，想辦法殺了北冥狄。」

九塵愈發震驚卻未言語，拱手領命。

他一直都知道自家王爺所謂的大業，滅北冥皇族。

哪怕現如今這般局面並非他們之前所料，可好在並不影響他們想要達到的結果。

待九塵離開，顧北川的視線重新落在芙蓉釵上。

婉儀，本王很快就會去找你……

巫蕓醒了。

醒在午時三刻。

前一秒言奚笙還在對前來給巫蕓診脈的屈平發飆，下一秒巫蕓就醒了。

房間里，屈平怔怔看著躺在榻上的巫蕓，一臉疑。

剛剛他在把脈的時候那脈象太過虛弱，讓他一度以為眼前這個小姑娘命不久矣，他甚至告訴言奚笙節哀。

下一秒巫蕓就把眼睛睜開了。

「容老夫再為蕓姑娘診脈……」

「煩請屈先生馬不停蹄的滾出去！」

言奚笙一腳踹向屈平椅，怒中夾雜狂喜，「你剛剛不說本相節哀麼？本相這怎麼節哀啊！」

屈平脾氣不好，但面對言奚笙他也不想置這個氣。

容祁說過，言奚笙非但賤，且還認打。

說白了，你越打他他越吵的歡，跟這種人相一定要記住一點，下手要狠……

言奚笙是打不死的小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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