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晨禧殿。

顧北川將昏迷中的景帝扔到地上，而後轉看向這座塵封多年，滿是灰塵的宮殿。

他來過，可他從來沒有進來過。

那夜陳婉儀宮被封貴妃，那夜皇宮燈火璀璨，大紅綢緞搭在這宮殿的牌匾上迎風招展，院中百花盛放，紅毯鋪路，盡顯奢華。

那時的北冥霆對陳婉儀是真的好，封妃之禮僅次於封后。

他跑到這晨禧殿，獨自拎著一壺酒藏在角落裡。

窗欞，他親眼看到北冥霆與陳婉儀共飲合巹酒，他不嫉妒，也不羨慕，他覺得陳婉儀值得這世上最好的男人，最榮耀的封號。

他替開心。

那一夜他在晨禧殿外喝醉，就那麼不聲不響的睡在角落裡，直到卯時醒后離開。

誰能想到，最初看起來那些最好的東西竟然只是北冥霆為陳婉儀設下的，最溫的陷阱。

如果不是真的過，何致瘋癲的那樣徹底。

「婉儀……」顧北川拖著年過花甲的子，坐在榻上。

他過榻上織錦的被褥，眼淚倏然落，「對不起……」

「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沒有保護好陳侯……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便是綁也要把你綁出皇城，不你嫁給那個負心漢！哪怕你一生恨我，可你還活著！」

顧北川彷彿一瞬間衰老，如風中殘燭，搖晃著撲在榻上，「婉儀，你可知我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你可知我每日每夜，每時每刻都在想你！你可知……我有多你！」

前塵往事沖涌而來，顧北川悲慟絕，整個子因為過於激而抖不休。

許是因為太過悲傷，顧北川並沒有注意到，被他扔在地上的景帝已經醒過來。

「你只因為陳太妃報仇，就要毀了整個大齊？」

低沉的聲音縱是虛弱，仍有龍威。

顧北川猛然抬頭，不可置信看向坐在地面上的北冥景，「你……你怎麼會醒過來？」

同樣不可置信，幾石化的人在外面。

當北冥澈聽到里的聲音時，心跳驟停。

父皇，沒有死？

為何沒有死？為何會醒過來！

不對……不對！

那劇毒，沒有解藥！

殿，顧北川支撐著子站起來，一步步踏向北冥景，五兇狠，睚眥猙獰，「你醒過來也好，那老夫就讓你死個明白！父債子償，你的死是你老子北冥霆造的孽！」

「若非父皇改制，大齊以何居於七國之首？」北冥景抬頭看向走到他面前的顧北川，眉目凜然，「兒私與國運相比，孰輕孰重？」

「北冥景！你也配拿這句話教訓老夫？」

顧北川猛然抬腳狠踹向北冥景，怒聲低吼，「你們北冥家的畜牲，沒有一個是種，卻偏偏標榜自己用至深！」

這一腳踹的不輕，再加上北冥景才醒過來虛弱，整個人撲在地上，吃力息。

「你父皇，口口聲聲說婉儀！可他是怎麼做的？他把陳侯誆騙到金鑾殿，親斬陳侯，那是婉儀的父親！他若有半分念著與婉儀的份也不致於下手如此歹毒！」

顧北川指向北冥景，氣極時青筋鼓起，滿目悲涼，「婉儀上那個狼心狗肺的畜牲，是這輩子最大的錯！」

北冥景艱難坐起來，「為帝王者，還有國！」

「這就是你們為帝王者的借口！你與你那老子一樣！當初對佟兮何等護，可為了拉攏本王還不是娶了紫嫣，封為後！那時那刻，你心裡可曾想過佟兮？想過會難過？」

面對顧北川的指責，北冥景眸瞬暗，「朕有不得已的苦衷……」

「直到現在，你還在狡辯？」顧北川嗤之以鼻，「你們所謂不得已的苦衷，不過是你們既想要權力，又想要人！不能權衡時，舍掉人！」

北冥景再無法與顧北川那雙冷目對視，他忽然開始懷疑，自己對佟兮，是否如自己所想般，那樣著。

「怎麼？」

顧北川冷笑，「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你們多虛偽啊！北冥霆看著是把楚靈韻寵上天，是真的麼！那不過是因為楚靈韻有一個死心塌地守著的孟臻！而孟臻比陳侯，比老夫更有用！」

北冥景噎，「你這樣，值得嗎？」

「呸－」

顧北川怒極反笑，「吾心中唯有婉儀，為赴湯蹈火吾亦不悔！至於北冥霆，他連你這個兒子都生的格外小心！你以為你為何會為大齊皇帝？那是他費盡心機算出來的！你以為北冥狄為何會為逍遙王，那是恩寵？那是棄子！那是被北冥霆棄掉的兒子！」

北冥景心痛，很痛。

「還有你，你對佟兮的倘若有半分比得上本王對婉儀的，早就把小皇子找回來了，還致於認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野種那樣寵著？」

顧北川是故意的，他就是要告訴北冥景，自己認錯了崽子！

「你說什麼？」北冥景猛然抬頭，強撐著從地上爬站起來，「你說……」

「老夫說佟無瀾是假的！不過是老夫弄出來唬弄你的冒牌貨！你為帝王，萬人之上卻連自己兒子都弄不清！你那麼著急想要補償佟無瀾，難道不是因為你心虛！」

「顧北川！」北冥景怒恨衝過去，卻被顧北川格擋后狠狠推到地上，重摔之痛比不起真相殘忍。

北冥景轉，怒瞪顧北川，「你竟敢騙朕！」

「是你自己蠢！是你自己心虛急於在佟無瀾上懺悔當初那份自私自利！」顧北川冷諷後轉，走向北牆正對面供奉的佛龕。

陳婉儀信封佛祖，這宮殿里便也有這樣一地方。

顧北川行至北牆，自懷裡取出那幅畫卷，無比珍惜展開，懸在牆上。

塵封的宮殿，久遠的墨染，唯一沒有停止的便是顧北川的思念。

他站在畫卷前，深凝，「婉儀，我終於可以去找你了。」

「你要幹什麼？」北冥景見顧北川拿起佛龕上的火摺子，寒聲質問。

顧北川拂過火摺子上沾染的灰塵，「老夫從不覬覦江山，不覬覦皇位，老夫只想帶著你北冥一族所有人，親自到婉儀面前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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