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穗從醬菜作坊回家，進了院門，隔著院子看到孟廣安坐在正屋檐下吞云吐霧。空氣中有一悉的酸筍味，想來孟思昭在廚房里做飯。

孟廣安看見，趕滅了煙斗，站起來雙手放在服前，局促地著。他干地打了個招呼：“金穗回來了。”

金穗穿過院子，走到離他還有五六米遠的地方，臉上堆著笑說：“回來了。爸，怎麼來了不提前說一聲？”

孟廣安看向廚房，孟思昭正站在門前，手里揮著鍋鏟。他嘆著一口氣說：“知道你懷孕，思昭嘛天天在學校里上課，你又要上班，我想著你們都忙，下班回來還得自己做飯，那多辛苦，就想過來看看能不能幫點忙。”

金穗往前走了幾步，說道：“我是說，你要來的話，好歹先跟我們打個招呼。你看你這樣突然跑過來了，家里什麼準備都沒有，連你要睡的床鋪都沒準備好。”

孟廣安說：“這是我的不對。我也是怕說了，你們不同意我來。”

金穗是不高興，但人都已經來了，再追究下去沒什麼意義。孟思昭在廚房門前喊道：“爸帶了酸筍來，晚上弄個酸筍燜魚，你應該喜歡。”

算起來已經有四年沒見到孟廣安。他臉上的皺紋比過去多，花白的頭發如今已全白，整個人看著已經進到了老年狀態。

要知道他現在還不到六十歲呢！

金穗在心里嘆一口氣，轉頭對孟思昭說：“那可真好！我都好幾年沒吃過酸筍了，一聞這個味道口水就要流出來。”

孟廣安說：“知道你想吃了，我帶了一小壇的酸筍來。”

金穗意外：“這個東西味道這麼大，你怎麼帶過來的？”

“裝在瓦壇里，用泥把罐口封起來，這樣味道就不大。我怕罐子摔壞，一路上都捧著。”

金穗哭笑不得：“又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坐那麼遠的車本來就累，還一直抱著，不得更累？”

孟廣安說：“這城里也不是什麼都有，至家鄉的味道城里是沒有的。”

這話聽得金穗有些許心酸。說：“爸，我先去洗把臉，干了一天的活，臉上盡是灰和汗。”

孟廣安點頭：“你去吧。洗完臉就好好休息，廚房有思昭就行。”

金穗洗完臉，還是去廚房看，酸筍的味道在勾引。魚還沒燉好，忍不住拿起筷子，將鍋蓋掀開，在里頭挾了幾酸筍出來解饞。

孟思昭笑話：“瞧你這饞樣子，好像幾天沒吃過飯一樣。”

金穗吹了吹酸筍，放進里，一邊吃一邊說：“這酸筍確實是有好幾年沒吃了，饞也是正常的。”

孟思昭說：“還好你公公來了，不然不知道還要過幾年你才能吃上。”

金穗把幾酸筍吃完，意猶味盡道：“這個味正啊，就是故鄉的味道。”

孟思昭取笑：“看吧，你公公來也不是沒有好的。”

晚飯做了一道酸筍燜魚，還有青椒炒豆腐干，再加上一個燉香菇紅棗湯，還有一個熗青菜。三個人圍在餐桌旁，金穗招呼孟廣安：“爸，快吃飯吧。”

孟廣安點點頭：“嗯，一起吃吧。你現在懷孕，要多吃一點。”

金穗先挑酸筍吃，然后再挾起一塊豆腐干。那悉的味道在口腔里散開，便忍不住放下碗，紅了的眼角。

孟思昭笑道：“怎麼一塊豆腐干你都吃得這麼？”

金穗不理他，看向孟廣安問：“這是海蘭嫂子廠里做的豆腐干吧？”

孟廣安說：“是啊。們知道我要來京城，非得塞給我。我說不用，豆腐干京城肯定有，就說，有也不是咱們家里的味道。”

金穗點點頭：“是啊，有也不是以前的味道。我和方敏后來在南濱做的，也不是這個味道。”

孟廣安把豆腐干挪到面前，說：“每個地方的水都是不一樣的，做出來的東西味道自然也不一樣。喜歡你就多吃點。”

金穗說：“今天晚上的菜，我都喜歡吃。”

孟思昭問：“現在海蘭嫂子那個廠怎麼樣？”

孟廣安說：“一直都好的，廠里生產的豆制品，現在都老家的一個特產小吃了。胡慧芳跟干的這幾年，掙了一點錢，跟大春起房子，到外面住了。”

金穗詫異：“那現在就是你跟思明住一起？”

他點頭：“是啊，現在就我跟思明倆人一起住。”說完他有些傷：“哎，咱們那屋子以前是多熱鬧呢！”

金穗問：“你到京城來了，思明怎麼辦？他跟陳大春一起住嗎？”

孟廣安回：“是呢，讓大春倆口子管管。他現在都十六歲，長得跟我差不多一般高，家里什麼活都會干。本來還想跟我一起來京城，我怕他來了會闖禍，就沒讓他來。”

金穗說：“想來就讓他來唄，現在又不是沒地方住。來京城看看世面也是好的。”

孟廣安搖搖頭：“要來了這地方，心野了，只怕以后不肯回去。”

孟思昭問道：“他現在有自己的思想，只要不走歪路，你就別干涉太多。”

孟廣安嘆氣：“你以為我還能說得他？現在他脾氣大得很，什麼事都要跟我對著干，那架式是不把我氣死不肯罷休。”

金穗“噗嗤”一聲笑：“那小子現在這麼叛逆？”

孟思昭說：“那你也不用跟他置氣，這個年紀是這樣，再過幾年明白道理，就知道自己錯了。”

“陳媛媛怎麼樣了？生幾個孩子了？”金穗突然想到陳媛媛。

孟廣安回答：“生兩個了，頭一個是兒子，第二個是兒。”

孟思昭也來了興趣：“嗯？這才幾年，就生兩個了？”

孟廣安說：“張榮文那邊一直在搞鴨養，這幾年生活過得去，他又是家里唯一的兒子，要不是政策不允許，他恨不得再多生幾個。”

“那他倆好嗎？”金穗繼續問。

“好不好的，我也不好問。不過麼，每次媛媛回來，他都陪著。就算只是做個面子，我覺得這個男人也比很多人要強。”

金穗瞥一眼孟思昭，幽幽地說：“那還真比很多人強。”

孟思昭也看：“你看我干什麼？我難道不比那張榮文好？”

“拉倒吧你！你自己想一想，以前你是怎麼對我的？”金穗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