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非君不嫁

蘇陌和楊小云對視了一眼，默然的聽著楊易之的話。

楊易之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轉過去看著這小小山谷之中的流水，輕聲說道：

“老子英雄兒好漢，我本想，蘇天英雄了得，他的兒子又豈能是酒囊飯袋？

“卻沒想到，這男孩跟孩的子，卻是掉了個個。

“我楊易之的兒天磊落，不讓鬚眉，反觀蘇天的兒子，卻是個不氣候的世家子弟。”

楊小云下意識的看了蘇陌一眼，見他的臉上並沒有不快之，只是有些尷尬。

正要開口提醒一下楊易之，就聽到楊易之繼續說道：

“不過，這卻也無妨。

“你們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雲兒天生重義，之中像我之，多過的母親。

“將來有云兒扶持，又有我們兩個老傢伙在一旁，你們的日子也未必不能過的舒坦。

“誰想，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蘇天……不聲不響的，自己就的死了。

“這件事，牽連之大，遠非你們所想象的那般簡單。

“甚至，一個三絕門都絕不是最終的幕後之人。

“故此，自他去世的那一日開始，我就始終都在調查這件事……”

他說到這裡，回過頭來看向了蘇陌和楊小云：“而之所以不願意告訴你們，卻是因爲，不想讓你們捲這滔天風雨之中。

“尤其是陌兒……那時候的你，著實是太不了。

“可縱然如此，你也是他的兒子，便如同是我的兒子一樣。

“我跟你爹是八拜之，死人堆裡打出來的誼，縱然你真的一事無，我又豈能坐視不理？

“只是……如果我對你太好，此後我所行之事，必然會給你和雲兒帶來天大災難！

“你可明白？”

蘇陌輕輕點頭，這話其實不用說到這裡，他就已經明白了楊易之的用意。

只是對他口中這牽連甚大，三絕門也絕非最終的幕後之人，這樣的話，還是有些愕然。

雖然這件事從楊易之和玉靈心，設定謀局，捉拿天門主這一點，就能夠看出端倪。

可是……這三絕門已經到了如此地步，可以說縱觀整個東荒，都算得上是一個龐然大了。

如此程度的三絕門，其背後仍舊另有推手？

那，昔年蘇天究竟做了什麼？

真正下手害他的人，又是誰？

蘇陌心頭反覆思量，耳邊就聽到楊小云說道：

“那……你說虧欠我是什麼意思？”

“……我跟蘇天的，是我們之間的。若是陌兒始終不，有蘇天在，也委屈不了你。

“可是，蘇天死了。只剩下陌兒一個孤苦伶仃……

“我終究是得爲你們的以後做打算的。

“蘇天之事非同小可，若是我深陷其中，你們兩個卻必須得跟這件事撇清楚關係。

“所以，在這之前，我努力發展鐵鏢局。

“將其打造爲落霞城三大鏢局之一……非是爲父無法做到更大，只是擔心樹大招風，回頭給你們又引來劫難。

“故此，這三大之名，卻是恰到好。

“等到合適的時機，我藉故將鏢局給你和陌兒，讓你們有所營生。

“不求聞達於江湖，但求能吃一口飽飯。

“縱然是將來將鏢局賣了，這些年積累下來的錢財，也夠你們食無憂了。

“又有云兒你守著他，必然不會讓他花天酒地，敗壞家底，如此，我算是放心了一半。

“而另外一半，卻得著落在落盟。

“這也是爲什麼我要參與落盟部之爭。

“我與他們有言在先，此事能，將來你們於落霞城的一切，但凡是在落盟地界之中，無論是有了什麼難事，他們都不可以坐視不理！

“料想，我若死，必然不爲江湖所知。

“只要一日他們無法確定我究竟是生是死，就一日之間不能漠視你和陌兒。

“否則，但我有歸來一日，必讓他落盟犬難寧！”

楊易之說到這裡的時候，眸子裡卻帶著憐惜：“此舉固然是能夠讓陌兒將來有所依靠，我也對得住蘇天，算是對得起我和他之間的這份生死之。

“唯獨一點，讓爲父時常難安，卻是……將你推進了這火坑之中。

“倘若陌兒仍舊是那般不曉事，將來難免事事都得由你勞心費力。

“如果說，我給你另換一個英雄年，你必然不會如此辛苦……

“這是爹，對不住你的地方。”

楊小云聽的長出了口氣，眼角有些發紅，輕輕搖頭：

“爹，您小看誰呢？

“您這話是看輕了自己的兒……無論小陌究竟是廢柴，還是人才，兒這輩子，終究是的妻子。

“楊家的兒，如何能夠許給兩家人？

“而且……您也看輕了小陌。

“他如今早就已經今非昔比，不再是昔年那個紈絝子弟。

“他武功高強，心思縝，縱然是您這樣的老江湖，也未必能夠拿得下他。”

說到這裡的時候，楊小云終究是忍不住心頭酸楚撲到了楊易之的懷裡：

“爹爹……兒錯了，那一日，兒說您背信棄義一類的言語，您千萬莫要放在心上。

“兒，兒只是，心中好生失，卻不知道爹您爲此殫竭慮，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和小陌。

“縱然揹負罵名，也無怨無悔。

“爹，您莫要責怪雲兒好不好？”

楊易之呆了呆，出手來，略有些猶豫的放在了楊小云的頭上，輕輕的拍了拍，面容之上滿是笑意。

他輕聲說道：“自從五歲之後，爲父就從未見你哭過……

“只是，你這孩子如今卻盡說傻話。

“爲父有如此，可謂是老懷大。

“那一日，你說爹背信棄義，爹雖然臉上不高興，心中卻是高興的。

“因爲越是如此，越是說明你對爹到底有多失，你越是失，就說明你心中明辨是非，知曉對錯。

“我楊易之這一生，不敢說頂天立地，所行之事，卻也無愧於心，只是……唯獨對你，每每午夜夢迴之時，都輾轉反側難以眠。

“昔年你當街痛打陌兒，此後與爹大吵一架。

“那會，你若是有毫不想嫁給陌兒之心，爲父……說不得，也會另想他法。

“卻未曾想到，你心堅如鐵，卻是早就已經認定了這個孩子。

“只是，那會你尚未理會之事，如今爲父卻要問你一句……”

說到這裡，他扶著楊小云的肩膀，將推開，認真的看著：

“你當真此生，都非陌兒莫屬了嗎？”

楊小云聞言回頭看了蘇陌一眼，轉過頭來，展一笑：

“兒此生，只嫁他一人。

“過去，或許只是因爲您給兒自小許了這一門親。

“兒是個實心眼，從小到大您也教育我，君子一諾千鈞之重，故此……縱然是對他未曾有毫之意，卻也願意委，絕無怨言。

“然而現如今，兒與他朝夕相對，卻是……卻是真的傾心於他，此生此世……非君不嫁！”

聲音不大，卻是鏗鏘有力，所思所想絕無毫保留。

楊易之聽得一愣，臉上亦喜亦悲，喜是大喜，悲卻難明。

或許每一個父親聽到兒說這種話的時候，當父親的心頭，總是會有千般滋味，難以言說吧。

不過他終究是哈哈一笑，深深點頭，只是再看蘇陌，卻莫名的多了幾分不順眼。

最終無奈，卻也歡喜，輕聲嘆息：

“好，好好，這就好！”

蘇陌聽到楊小云的話，也是心中。

雖然他覺今天這話談到這裡，明顯已經歪樓了啊。

明明是想要找楊易之打探昔年之事，怎麼聊著聊著，卻說到了這些事？

只是回想當初，穿越過來的時候，繼承了原主的記憶，對於楊小云的是以懼怕居多，還有點想要敬而遠之。

哪怕十里亭初相見，蘇陌也是抱著得過且過的心態。

對於一個從未有過真正瞭解的孩，又如何能夠談得上是？又怎麼就能夠輕易接？

然而這一路走來，跟楊小云之間的卻是越發的真摯。

手可及，卻又珍貴無比。

想起那一日沿河而下，前往東城，船舷之旁的那番話。

這世上又有幾個孩，能過做到如同楊小云這般。

所思所想，皆爲自己考慮？

那一日，蘇陌有生以來，無論是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有過如此強烈的覺。

那是一種，心頭沉甸甸的，彷彿是住了一個人的覺。

這份思量至此，就見到楊易之忽然將冷冽的眸子放到了他的上。

“蘇陌，你且記著，老夫將兒許配給你。

“你須得對好！

“過去你不，雲兒委於你縱然是有些委屈，卻也不會被你欺負。

“可如今你武功蓋世，放眼天下說不得也有敵手。

“雲兒嫁給你自然不算委屈，但是……倘若你對不住，欺辱。

“縱然老夫武功不如你，卻也絕不讓你好過！！

“你可明白！？”

“小侄理會得！”

蘇陌擡起頭來，看向了楊易之。

彼此雙眸相對，楊易之眸子裡的凌厲之，逐漸褪去，再看蘇陌，卻又有不同：

“昔年的頑皮孩子，無法無天的紈絝子弟，一朝頓悟，如今卻是天翻地覆。

“蘇天縱然是九泉之下，也該瞑目了。

“那一日，玉柳山莊之外，凌紅霞曾經問我，是不是應該將那件事告訴你……

“我心中著實猶疑不定。

“可如今，我卻覺得確實應該告訴你了。

“只是陌兒你得知道，此事從我口中說出，傳你的耳中。

“你但有所知，此後行事便必有所查，到時候很難說是否會經歷兇險。

“故此，陌兒，你真的要知道嗎？”

這一刻蘇陌並沒有過多猶豫。

只是點了點頭。

之所以如此，倒不是說蘇陌對這從未見過面的父親，有什麼，非得爲他報仇不可。

只是……

一則，他終究是佔據了原主的，承擔了他這一世的因果。

原本的蘇陌可以不肖，畢竟倘若按照他那般活法，若是沒有楊小云幫襯，沒有楊易之爲其謀劃，日後死在臭水裡都是尋常之事。

但是現如今的蘇陌卻不能如他一般。

未來終究還得行走江湖，並且以他的武功心智，將來名揚武林指日可待。

有些事，當你默默無聞的時候或許不會找到你。

但是當你功名就的時候，就會不期而至。

另有一節，卻是因爲李斯雲當日的那一場誤會。

此事之中究竟有什麼底，至今爲止蘇陌仍舊一無所知。

李斯云爲此不惜自裁也不願意一個字。

可是對蘇陌來說，李斯雲的這個‘誤會’卻頗爲要命。

畢竟，李斯雲可能會對自己產生‘誤會’，那會不會別人也產生這個‘誤會’，從而導致當年發生在蘇天上的事，同樣也發生在自己的上？

於於理，這一點都是極有可能的。

再結合第一點，當他揚名江湖的時候，昔年謀害蘇天的人，若是再對他產生‘誤會’，以有心算無心之下，誰知道還會發生什麼樣的波瀾？

與其等到那個時候再去弄清楚一切，被防範，不如趁現在多瞭解一分。

無論如何作爲，至將來都有了一個準備。

最後……卻是因爲楊小云和楊易之。

楊易之是鐵了心要做這件事，那楊小云終究也難以置事外。

如今瞭解一下昔年舊事，說不得還能夠讓楊易之重新考慮如何行止，至不濟……也不用擔心家中兒力弱，無法抵風雨，心懷忐忑。

這一番思慮，卻也讓蘇陌於於理，都無法對此事置事外了。

“好……”

楊易之深深地看了蘇陌一眼，沉之後，卻又嘆了口氣：

“這事說來話長，在我心中徘徊多年，如今想要開口說，一時之間，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

“不過要說這個的話，首先，你得知道你爹是個什麼樣的人。”

蘇陌一愣，現如今他和楊小云也都知道，他們耳中的蘇天和別人眼中的蘇天，完全不是一個人。

被楊易之提起這一點，倒也真的有些好奇了。

楊易之的眸之中，卻逐漸的陷了回憶之中，輕輕搖頭：

“楊伯伯的來歷你是知道的，昔年有幸曾經拜邈蒼山，問天涯，得恩師枯木道長傳授了一武功。

“仗著蒼龍八荒點雲槍，行走江湖，想要創出一番事業。

“而那會距離如今，怕是已經有三十年歲月了。

“我跟你父親，也是在那個時候相識。

“至今我仍舊記得，那一年經過一片山林野道，忽然聽到林中傳來子的呼救之聲。

“你們也應該明白，江湖詭詐，風雨難測，我途徑那一並不太平。

“經常有人於此被人埋伏，殺人劫財。

“故此，這呼救之聲來的古怪，我心中便存了三分警醒。

“然而年任俠，練就一武功，自然也想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可不等我過去查看究竟，卻是先驚了樹上正睡覺的一個人……

“他便是你爹。”

楊易之說到這裡的時候，角不輕輕搖頭：

“初見之時，倒也平平無奇。

“他一落魄打扮，裡還叼著一草桿，驟然坐起，似乎還帶著瞌睡未醒。

“與我對視之時，我心中便料想，此人若是行走江湖，大抵活不過三日……

“卻沒想到他竟然開口與我搭話，詢問是否聽到有人呼救？

“他有此一問，我倒是懷疑他可能便是這山中強人。

“如此作爲，說不得正是想要引我甕，殺人劫財。

“卻沒想到，他只是對我道了一聲謝，當即飛而去，卻是半點都未曾留。

“見他如此我倒是不著急了，索就此等待，而不過盞茶的功夫，就聽到呼喝之聲響起，顯然是真的起了爭鬥。

“我這才確定，他並非是這強人一夥。

“當即暗中趕赴，準備一探究竟。

“我當時藏於樹上，就見到你爹護著背後的一個子，面對十幾個山匪，一邊手，一邊還好言相勸，他武功明明比這些人高明不知道多倍，卻偏偏不願意下狠手。

“我當時便是心頭一驚，看他這一武功，卻是不在我之下。

“那會我眼力也是有些的，看出他所用的是紫門的大開散手，確實是妙到毫巔，深得其中三昧。

“正考慮要不要藉此一探底，回頭去紫門挑戰一番的時候……你爹一直護在後的子，卻是悄悄地拿出了一把刀，刺向了他的後腰。

“我見到他古道熱腸，確實是一心救人，下意識的撕下了一塊樹皮運足力打了過去，擊落了那子掌中之刀。

“你爹聽到聲音，這才嘆了口氣，至此卻是下了狠手。

“先是將面前之人，盡數打死，其後看向了那個子，那子眼神兇惡，你爹的目之中卻滿是憐憫之意，最終一掌送走了的命。”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看了蘇陌和楊小云一眼：

“就此事，我事後問過他兩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他爲何要去救人？這江湖上的人總有詭之輩，專門坑害良善。這一行人分明就是以呼救引俠士謀害，若是不去多管閒事，豈不是能安太平？

“他卻跟我說……這世上好人壞人，又有幾個能夠說得清楚？江湖也從來都不是非黑即白。縱然山中強人，亦有被迫無奈之時。最重要的是，他寧願錯救一千，上一千次當，也不願因爲自己的聽而不聞，而救一個無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