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離魂

有人借天衢論劍開盤。

這事蘇陌並不驚訝。

勝負之數，未知的結果，總是會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這東西但凡有人注意了，就會衍生出很多的變故。

坐莊開盤，更是尋常的道理。

只不過此事一出，則將圍觀者分了三派。

一派柳隨風贏，一派是萬藏心贏。

這涉及到了他們切的利益，自然關注萬分。

最後一派卻是沒有參與的，他們只是單純的看這一場熱鬧。

倘若他們的是柳隨風，那麼，就會恨不得萬藏心趕死，能今天死，絕不拖延到明天。

反之亦然。

所以，柳隨風這一條路，越是往天衢城，就越不好走。

因爲越是到了那個時候，想他死的人，也就越多。

蘇陌對此倒不是特別擔心，只是覺得有些驚訝：

“這幕後開盤之人，倒是好有勇氣，你知不知道是什麼人？”

“這位大莊家的份，那自然不是尋常人能夠知道的了。”

魏紫咧一笑：“不過，能做這種事，未必敢做。敢做這種事的人，已經不多了。”

“東城七派，或者是魔教那三家？”

蘇陌輕輕搖頭：“這是打算借用此事，大發利市啊。”

“尋常道理而已。”

魏紫點了點頭：“不過這之間，卻也發生了一件比較讓人意外的事。”

“關子賣的差不多了，直接點。”

蘇陌白了魏紫一眼。

魏紫咧一笑：“萬藏心出現了。”

“嗯？”

蘇陌眉頭一揚：“什麼時候？”

“據說是跟柳隨風路上偶遇。”

魏紫說道：“那會柳隨風正在被人阻擊，按照那些好事者的說法，便是斜刺裡飛出一劍，劍氣縱橫八萬裡，只打的那些謀鬼祟之人哭爹喊娘。其後萬藏心飛而出，劍一甩，削掉了一整個山頭。

“那些人見此哪裡還敢繼續停留？

“當即飛而走，轉眼就沒了蹤跡。

“此後柳隨風和這萬藏心互報姓名，這才知道對方的份。

“有道是，惜英雄重英雄，自此結伴而行，同去天衢城。”

“……”

蘇陌給聽的一愣一愣的，劍氣縱橫八萬裡？

這是打算從東城劈到哪裡？

隨手一劍就要削掉山頭？

合著又是一個關門弟子？

蘇陌嘆了口氣：“江湖傳言，十之中能相信個一兩也就算是不錯了。這種虛妄之言，就不用多說了。不過如此說來，這兩人卻是合了一路？”

“沒錯。”

魏紫點了點頭：“不過這一路能夠走到哪裡，卻不太好說了。

“柳隨風想要拿七大門派試劍，萬藏心卻沒有這方面的念頭，估著結伴一程之後，萬藏心會去天衢城等著。”

蘇陌若有所思，卻忍不住問了一句：

“這兩個人是什麼時候到的？”

“據說好像是……半個月之前？”

“嗯。”

蘇陌點了點頭：“多謝了，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去吃飯吧。”

“啊呸！”

魏紫給蘇陌了一個大大的白眼，然後轉離去。

蘇陌了自己的下，思忖了一番剛剛得到的消息。

有些思量。

只不過有些能夠對的上，有些卻又對不上。

正想著呢，就見到四個姑娘擡著一頂轎進來。

轎子上的小司徒，懷裡抱著個盆，盆裡全都是剛剛出鍋的大包子。

他正左右開弓，一手一個，吃的那一個不亦樂乎。

總覺，這人下半輩子，只要有這包子相伴，就已經別無所求了。

“蘇總鏢頭來一個？”

小司徒說是‘來一個’，雖然用的是問句，然而包子卻已經飛了過來。

蘇陌隨手接了過來，本想說一句，出門在外，東西口之前得小心一些。

然而想到對方的來歷，這話著實是說不出口。

小司徒絕對是他出道江湖以來，最懂毒的人。

搖了搖頭，咬了一口包子：“那人差不多該醒過來了吧？”

“應該快了纔對。”

小司徒也有些奇怪：“按理來說，三天之前他就應該已經醒過來了，結果一直到現在還在沉睡。

“我估著，這應該是跟他修煉的武功有關係。

“他的傷勢這會功夫已經復原，唯獨這一力，始終在奇經八脈，十二正經之中來回往復。

“所行走的路線，跟我所知道的武學大相徑庭，也是咄咄怪事。”

“算了。”

蘇陌搖了搖頭：“既然暫時醒不過來，那就……”

話剛說到這裡，忽然一強橫的氣機驟然發出來。

蘇陌和小司徒對視了一眼，當即同時起到了房間跟前。

卻聽到嘩啦一聲響，整個房間的窗戶大門盡數被一勁風吹開。

那周上下裹著繃帶的人彈而出，正面對上了蘇陌和小司徒。

擡手便是一拳，鋒芒凌冽，彷彿裹挾風雷。

四位姑娘想都沒想，甩手就把小司徒的轎給扔了出去。

小司徒對這個陣仗似乎都已經習慣了。

人在半空固然是手舞足蹈，然而眼看著包子都從盆裡飛了出來，當即趕一手拿盆，一手快如閃電般的將漫天飛舞的包子，全都收盆裡，輕輕的拍了拍，這才放下心來。

跟著就是轟然一震，轎落地，跌了個齜牙咧。

不過再擡頭，就看到蘇陌正掐著那人的脖子，湊到了跟前仔細觀看。

“誒？”

小司徒一愣，剛纔看那人氣機發，威勢非凡的模樣，拳頭裹挾風雷，威力極強！

這讓他以爲會是一場惡戰。

怎麼自己從半空之中跌落的功夫，這人已經被蘇總鏢頭給拿住了呢？

正愕然之間，就聽到蘇陌說道：“小司徒，你快來看看，這人好像還沒醒。”

“沒醒就這麼兇？”

小司徒有些震怒：“險些壞了我一盆的包子。”

那四位姑娘本來將這轎扔出去，一方面是要手，另外一方面也是擔心打鬥的時候，傷到了小司徒。

結果，們把轎子扔了的功夫，劍刃尚未來得及出鞘，那氣勢洶洶的繃帶怪客，就已經被蘇陌隨手一拉，那裹挾風雷的一拳，就風消雲散，跟著探掌一抓就拿住了這人的脖子。

脖子了手，那人還想手，可蘇陌只是一抖手，也不見如何做法，那人便已經是沒有了反抗之力。

幾個姑娘對視了一眼，平靜無波的眸子裡，都有些驚懼了。

雖然這不是第一次見到蘇陌出手，河面之上的那一場，們也都看在眼裡。

不過那會蘇陌執意手下留，想要拿個活口。

而當時的對手也是花樣百出。

結果便是牽纏不休，反而沒有現如今的乾脆利落。

看這氣機發的模樣，這綁帶怪客怕是不弱於當時河面之上飛而來的那位戚鳴。

心中想著呢，蘇陌便已經提著人到了小司徒的跟前。

同時揮手讓聞風而的鏢師們繼續該幹嘛幹嘛去，這點小風浪，不至於如此風聲鶴唳。

小司徒也不含糊，看了那人兩眼，又拿起手腕了，對蘇陌說道：

“蘇總鏢頭可以解了他的道。”

“也罷。”

蘇陌點了點頭。

他著脖子，自然有手段傳，真氣，可不就隨他擺佈？

當即力一的功夫，那人就已經擺了錮，不過卻是一不。

小司徒重新拿脈，片刻之後，點了點頭：“蘇總鏢頭，讓他後背對我。”

“好。”

蘇陌當即將那人拎到了另外一頭。

小司徒隨手從懷中取出了幾枚銀針，落了那人的後背之上。

屈指一彈，力分爲數道，分別擊打在了那些銀針的頂端。

剎那間嗡鳴一片。

隨著這力涌，那人的周也開始不住的抖了起來。

“差不多了，還不醒來？”

小司徒一聲斷喝，五指一探，銀針頓時激飛而出，落了他的掌心之。

他反手倒扣銀針，一掌正要送出去，行至半途，卻又微微一頓，用手臂攬著懷裡的盆，確定不會掉下去，這才一掌發出。

這一掌打的那人周一抖，力尋隙而，一口黑驟然噴了出來。

隨而至的卻是深吸了一口氣，睜開了雙眼。

氣息歸於平靜之中，那人站在原地，卻沒有毫彈。

只是略顯迷茫的看向了周圍。

蘇陌眉頭輕輕一揚，咳嗽了一聲，妄想吸引那人的注意。

那人聽到了聲音，果然立刻回頭。

只不過，眼神似乎有些呆呆地，靜靜的看著蘇陌，也嘗試著咳嗽了一聲。

“……”

蘇陌一愣，看了一眼小司徒。

小司徒也覺得古怪，這不符合一個正常人醒過來的模樣。

當即手拿過了那人的手腕。

那人也沒有任何抗拒，任憑小司徒給他把脈，只是空著的另外一隻手，則順手拿起了小司徒的手腕，也學著小司徒的模樣給他把脈。

“這……”

小司徒一時無語，眸子裡也泛起了些許疑。

而對面這位的瞳孔裡，也泛起了疑，彷彿跟小司徒是一模一樣的困不解。

“傻了？”

蘇陌問小司徒。

“這似乎是離魂癥，卻又不全然是。”

小司徒沉了一下，開口說道：“這般況，卻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離魂癥蘇陌知道。

只不過對於這所謂離魂癥的說法，卻有很多種。

有人認爲，離魂癥是借還魂，一個全然陌生的人，忽然之間鳩佔鵲巢。

講真的，蘇陌認爲這不是，否則的話，他還是很有發言權的。

另外一則，也有人說所謂的離魂癥，其實就是夢遊。

除此之外，便是失憶了。

簡單地說，就是魂魄飛走了，忘記了自己的前塵往事，腦袋裡空空如也。

蘇陌就此請教了一下，小司徒所說的離魂癥，其實便是最後一種。

只是小司徒說完之後，卻又搖了搖頭：

“離魂之癥，時而有之，我曾經看懸壺亭醫書記載，卻又跟眼前這位有所不同。

“過往一切消失，人應該是渾渾噩噩，而不應該如同他這般，模仿所見到的一切。”

就在他說這話的時候，那人也是搖頭，微微著，似乎還不太會說話的樣子，卻已經在努力學習。

所以小司徒沉了一下：“他這模樣，宛如初生。”

“初生……”

蘇陌輕輕搖頭：“你醫高明，可有辦法？”

“我勉勵一試，卻也不能給蘇總鏢頭保證。”

小司徒的倒也有些見獵心喜的意思：“這等況，可謂是古今難尋，若能深挖說不得能有所得。”

這邊的變故也引起了鏢師們的注意。

原本正蹲在一邊大口吃飯的胡三刀也湊了過來，左右打量了那人兩眼。

那人也左右打量了胡三刀兩眼。

胡三刀頓時呲了呲牙，那人也跟著呲了呲牙。

“這……怎麼還真的學上了？”

胡三刀一時之間也覺得是咄咄怪事：“我這好容易發了一場善心，該不會是救了個傻子回來吧？”

“他以前未必是傻子，以後……”

蘇陌看了小司徒一眼：“以後卻也難說。”

小司徒點了點頭：“姑且先如此吧，等一下我開一個益氣安神的方子，煩請蘇總鏢頭找人出去抓藥。”

“好。”

蘇陌點了點頭，這會功夫也只能如此了。

幾個人圍繞著這位又轉了幾個圈，稍微弄明白了這人模仿的規律。

他是在模仿他眼睛能夠看到的人。

當他盯著誰的時候，就會模仿誰。

那人說話，他就張，那人作勢，他也跟著作勢。

蘇陌就讓他看著自己，由此引著他走到了牀頭，翻躺下。

那人依法而行，躺在了牀上。

歪過頭來繼續看蘇陌，蘇陌就閉上了眼睛。

然後他也閉上了眼睛。

蘇陌睜開眼睛，跑出了房間，那人在房間裡很快就睡著了。

此事自然很快就在隊伍裡傳遍了。

魏紫聽了之後，都忍不住趴到了牀頭看那人，然後突發奇想的詢問蘇陌：

“他要是想要拉屎撒尿，那該如何是好？”

“……”

蘇陌就發現，這個角度似乎頗爲奇刁鑽。

不過卻也難不住他：“回頭找個人，在他面前示範一下，他依法而行，定然有解。”

魏紫瞥了蘇陌兩眼，狠狠地點了點頭：“有道理。”

……

……

有道理不耽誤趕路。

該做的事也沒有落下。

從這一日開始，這位不知道如何傷的人，就算是醒了。

此後也一直跟在鏢局的隊伍之中。

念他傷勢未曾徹底痊癒，便讓他坐在馬車的車板上。

他看到有人策馬而行，就坐在車上學著姿態。

看到鏢局裡的活計們埋鍋造飯，他也跟著模仿揮舞飯勺子炒菜。

偶爾遇到強人剪徑，面兇惡之，他表現的比山賊還要兇惡。

而且，他上的外傷都已經收了口。

上的繃帶拆了之後，滿滿臉都是猙獰的傷疤，這一兇惡起來，簡直就沒有這些山賊什麼事了。

這也讓這隊伍裡出現了兩個活寶。

一個比山賊的口號還兇，一個比山賊的表還兇。

知道的這是押鏢的，不知道的還以爲這是山上強人下來銷贓的呢。

而伴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位學東西的速度也很快。

他很快就能夠張說話，只不過有些時候詞不達意，有些時候自己說出來的話，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然後……喊著山賊口號的人，就從一個人變了兩個人。

胡三刀對此大爲滿意，覺自己做山賊的氣運，到了做鏢師的時候，倒是好了不。

只可惜如今浪子回頭，終究是沒有機會再於此道建功立業了。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

距離那位離魂癥患者醒來，又過了十餘天的時間，一行人總算是踏足了冷月宮的地界。

到了此地之後，便能夠覺到百姓的神面貌又有不同。

東城之地，幫派林立，各家所管控之，每一的民生也都有不同。

蘇陌這一趟算是踏過了千山萬水，穿越了很多門派勢力。

而這些門派本的況，其實從民衆的上便能夠看出不。

有些地方，民生困苦，雖然不至於食不果腹，卻也勉強維持。

有些地方則民生富強，更是以當地門派爲榮。

眼前這裡便是如此，而在冷月宮的地界之中，子地位則是大大提升。

所過之，時不時的就能看到有子羣結隊，呼朋喚友，喝酒喧鬧。

當然，卻也不見男子期期艾艾，在家裡補補。

只能說，各領半邊。

這覺給蘇陌了一種，莫名的悉，卻又似是而非。

此後幾日都是如此。

而到了這一日，一行人總算是來到了霧亭山。

霧亭山，有一峰，名曰觀星。

觀星峰上，有一宮，名曰冷月！

只是到了這山腳下，未曾往前走出幾步，便已經有人現於前。

飛而至的是四位子，阻攔了蘇陌一行的去路。

當先一人正要開口，結果擡頭一看，就是一愣：

“魏師姐？”

魏紫卻是輕輕點頭：“見過諸位師妹。”

這是這一路上有的一本正經，只是偶爾回頭，對蘇陌做了個鬼臉將其本暴無。

蘇陌一時無言，便聽到魏紫說道：

“聽說玉柳劍心一劍東城，師門傳訊讓我歸來。

“後的則是紫鏢局的英雄，這一趟辛苦奔波，是爲了護送家祖送與宮的禮。”

“紫鏢局！？”

幾個冷月宮的俠頓時對視了一眼，表都有變化。

蘇陌則嘆了口氣，紫門跟冷月宮之間，牽牽纏纏，自己這紫門人的份，想要上山，怕是得費一番波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