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迎劍
“天下武功,百花齊放,各門各派,皆有勝場。”
楚秋雨輕笑一聲,舉杯飲一口秋風釀,這才說道:“然而虛實變化的道理,卻又如同一般。
“有人深諳其中之道,有人僅僅只是聽說。
“有人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知其所以然者,卻又有幾人?”
“便是這個道理。”
蘇陌點了點頭:“三宮主年僅十六,便已經有了如此造詣,著實是讓人欽佩的。”
魏紫聽到這裡,則忍不住看了蘇陌一眼:
“那你說,我方纔那一記‘世飛星’,究竟是虛是實?”
“……”
蘇陌啞然:“好端端的喝酒談笑,你怎麼忽然之間開始考上我了?”
“我……”
魏紫正要口而出‘我不管’,卻忽然想起來楚秋雨還在當場。
頓了一下之後,這才說道:
“蘇總鏢頭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是當今天下,有的劍法大家。
“玄機谷一戰,我至今思來,仍有餘悸之。
“初見之時,更是午夜夢迴,都會被你那一劍驚醒。
“你於此道之中的鑽研,必然勝我百倍。
“你我相爲好友……如此近水樓臺還不能得你指點一番,豈不是浪費這天賜良機?”
楚秋雨聽到這裡,忍不住點頭:
“這件事,我也聽說過了。玄機谷,蘇總鏢頭一劍斬殺幽泉教三大令主。
“此事一出,東城各派都有震。
“這三大令主單個提出來,也都並非凡俗之輩。
“而三者合一的況下,更是不弱於海部尊主。
“蘇總鏢頭一劍殺三人,真可謂是大快人心。”
言語至此,微微一頓:“更何況,我魏師妹可從未說過這許多話,言辭之中幾近於懇求,就更是見了。”
蘇陌一時無言,心說魏紫這種說話,確實是見。
略微沉之後,蘇陌輕輕一笑:“我說你方纔那一擊,實則是九虛一實。”
“哦?”
魏紫眉頭輕輕一挑:“何以見得?”
“於我看來,這一套飛星劍法,最妙之,便在於虛實變化。
“然而最難的地方,也在於此。
“世飛星,漫天劍舞。
“乍然看來固然是劍影重重,飛星如雨。
“再輔以踏月留仙,以至於虛實難辨。
“然而卻也因此,極難拿其中要點。
“我說九虛一實,實則已經是下留……依我看,你這一招世飛星,本就是徒有其表,拿來唬人的。”
蘇陌這話說得算是過分,裡是半點都沒有留下面。
魏紫靜靜的看了蘇陌兩眼,忽然輕輕一笑:
“多謝蘇總鏢頭。”
“不用客氣。”
蘇陌端起酒杯:“魏盟主不要怪我口出狂言就好。”
楚秋雨看了看這兩個人,搖頭一笑:“可惜,還是未曾見到蘇總鏢頭的絕世劍法。”
“依我看,那劍法不見也罷。”
魏紫忽然說道:“否則的話,楚師姐可能也會於我一般,午夜夢迴,總覺得自己會死在那一劍之下。”
“當真如此了得?”
楚秋雨忍不住看了蘇陌一眼。
蘇陌輕輕搖頭:“確實不如不見。”
奪命十三劍中的第十五劍,乃是天地至殺之劍。
前面十四劍已經是窮兇極惡,最後這一劍卻是窮盡變化,唯殺而已。
“罷了罷了。”
楚秋雨搖了搖頭:“可恨當時我不在玄機谷,沒能看到蘇總鏢頭大展神威啊。”
衆人閒談之間,卻又說到了柳隨風。
楚秋雨對此人的況頗爲關注,所知道的事也比魏紫從客棧之中打聽到的還要多一些。
而關於萬藏心的事,更是有不流傳。
說他自從來了東城之後,每每行俠仗義,名聲倒是越發的厲害了。
雖然天泉老人弟子的份,本就已經讓他從默默無聞,到了無人不識的地步。
但他這一段時間以來的所作所爲,卻是讓不人真的佩服了他萬藏心,而不僅僅只是因爲他是天泉老人的弟子。
蘇陌對此倒是頗爲好奇,尋究底的問了問。
倒是真的從楚秋雨的裡知道了幾件大事。
此人東城之後,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華門中做客,找出了永夜谷藏於華門的細作。
華門掌門對那細作信任有加,甚至有意將大位傳讓。
卻沒想到,那細作不知此事,竟然打算暗中謀害。
萬藏心那會客居華門,察覺到了這件事之後,暗中蒐集到了證據,於衆目睽睽之下,將此人揪出。
華門上上下下,一時之間爲之震驚。
華門掌門對其更是推崇備至,說明今後若是萬藏心但有所請,只需要送信一封,華門上下傾巢而出,絕無半分推辭的道理。
第二件事,卻是此人遇崆山,恰好遇到了兩家門派在那裡相約爭鬥。
當即出手阻止,避免兩家死傷。
此後更是三日夜間不眠不休,爲這兩家奔波,調解誤會。
最終兩家握手言和,萬藏心更是由此得到了仁義之名。
畢竟,他與這事本就沒有關係。
只是不希兩家拼鬥從而釀死傷,這才辛苦奔波,可以說是爲了江湖大義。
而第三件事,則是除魔。
前不久,又有魔道高手潛東城諸派之間,暗行鬼祟之事。
卻正好撞到了萬藏心的手裡。
兩個人幾日之間,轉戰二百餘里,最終萬藏心以天泉洗心劍將此人斬殺。
這一戰本不爲人所知,只是當時正好有幾個過路之人將這一幕看在眼裡。
其後對應行蹤,這才推出了事始末。
有這三件事加,萬藏心的名頭當真是有如日中天的味道了。
也由此導致天衢城之戰,更加牽人心。
蘇陌將這些話聽在耳中,手指在桌面上輕輕一點,忽然笑了笑:
“原來如此。”
“嗯?”
魏紫看了蘇陌一眼:“蘇總鏢頭此言何意?”
“沒什麼。”
蘇陌笑了笑:“只是覺得,這萬藏心倒是與我有幾分相似之。”
“哦?”
楚秋雨聽的也有些好奇:“倒想請蘇總鏢頭解。”
“我這人雖然平日裡不願意招惹是非,然而所到之,卻無不是是非。”
蘇陌搖頭一笑:“便說玄機谷那一戰,本只是接了義氣千秋的一趟鏢,送給玉柳山莊柳莊主一柄匣裡龍。
“結果柳莊主就被幽泉教的人給拿住了……
“此後轉戰玄機谷,誤打誤撞的倒是破了幽泉教一場綿延二十載的謀劃。
“所謂的玄機谷一戰名,說到底不過是爲了一趟鏢而已。”
“這……”
楚秋雨聞言也是啞然:“如此看來,紫鏢局果然值得信賴。輾轉東西,親手誅魔,只爲了將鏢送達。這樣的鏢局,縱然是有什麼驚天地的東西委託,也必然能夠安全送到。”
“……楚俠可莫要說笑了。”
蘇陌嘆了口氣:“只能說這是非總是圍繞在我邊吧,而這萬藏心卻是如同我一般。
“他在無生堂那會,尚且偃旗息鼓。除了和無生堂小公主的一些糾葛之外,倒是不聞其名。
“結果一到東城之後,卻是跟我一模一樣,各種事紛至沓來,直接將其推到了風口浪尖。”
魏紫則眸微微一變:“他怕是甘之如飴。”
“這誰能曉得……”
蘇陌張又要說話,卻忽然聽到旁邊傳來聲音。
“哈哈哈,好酒,當真好酒!”
扭頭看去,卻是小司徒喝的滿臉通紅,坐在轎之上,也不免東倒西歪,最後撲通一聲,竟是伏案而眠。
幾人都是一愣,看了看他腳下,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讓這小司徒拿到了酒罈子。
整整兩罈子的秋風釀,盡數灌了此人的肚皮之中。
看他模樣,平日裡也是極飲酒之輩。
這會功夫,哪裡有不醉之理?
蘇陌一時無言,看了那四位姑娘一眼:“幾位也不看好他?”
“只要沒有生命之險,便任由他爛醉一場吧。”
幾個姑娘對視了一眼,到底是沒有冷言冷語的反脣相譏。
只是有人低聲說道:“他自小開始,便沒有這般快活過,醉也罷,眠也罷,多經歷一些總是好的。
“否則,回到了懸壺亭之後,他只能又一次爲那個循規蹈矩的小公子了。”
蘇陌聞言若有所思。
這幾個姑娘對於小司徒,從來都是不假辭。
這會功夫,倒是能夠看出來幾許憐惜之意。
卻不知道爲何從不表?
“夜間風大,給他稍微蓋一下吧。”
蘇陌隨手將自己的外襟解下,扔到了小司徒的上。
“多謝蘇總鏢頭。”
四個姑娘對視了一眼,微微點頭,將服給小司徒蓋好。
小司徒呼呼大睡,對於餘者一無所知。
幾個人繼續吃喝談笑,直至午夜方纔盡歡而散。
……
……
這一日之後,蘇陌就算是暫且在這冷月宮住了下來。
白日裡要不是魏紫,要不就是楚秋雨,帶著蘇陌還有鏢局裡的一行人,就在這霧亭山上觀賞風景。
晚間則在觀星坪上談笑。
時而暢談武學之道,時而議論江湖傳聞。
蘇陌還專門請教了一下冷月宮關於記載江湖見聞的記錄之中,可有關於鯨吞功的信息。
楚秋雨索便帶著蘇陌去了一趟,連帶著魏紫一起,幫著在那邊翻找了一整天,也沒有找到相關容。
反而是幫著蘇陌,擴充了一番江湖見聞。
無奈之下,只好等著去紫門再問了。
而在這三天裡,三宮主卻再也沒有找過蘇陌。
轉眼之間,三天轉瞬即逝。
整個冷月宮的氛圍,也從這一夜開始產生了變化。
楚秋雨甚至都沒有來找蘇陌去觀星坪飲酒。
等到了這一天早上,蘇陌這邊早早的就被楚秋雨給請了出去。
帶領鏢局諸位,踏出冷月宮,到了月臺。
就見到冷月宮弟子齊聚於此。
蘇陌客居此地,卻是被安置了一個不錯的位置。
小司徒便在他的邊。
四位姑娘仍舊是形影不離。
擡眼所見,眼前空地早就已經準備好了。
周圍冷月宮弟子按劍而立。
主位之前,三宮主斜靠而坐,默然等候。
魏紫作爲唯一的鉢傳人,便靜靜的站在的後。
另外一側則是冷月宮的諸位長老。
蘇陌坐下之前,對在場諸位冷月宮的弟子抱了抱拳。
衆人回禮之後,他這才坐下。
卻見到三宮主瞥了他一眼,耳邊忽然之間就傳來了聲音:
“你這三日過的可還快活?”
赫然便是這位三宮主的聲音。
只不過……什麼可還快活?
而且,你這傳音的功夫我不會,你這麼跟我說話,我怎麼回你?
蘇陌擡頭看了三宮主一眼。
就見到三宮主輕輕一笑,耳邊又傳來了靜:
“你爹傳下紫門的功夫,竟然沒有傳音之法嗎?
“來,我說與你聽,看看你能否領悟這束音線的手段。”
當即耳邊傳來了三宮主的一番指點。
江湖上傳音,束音線的手段在所多有。
只不過各門各派的手段,雖然不盡相同,卻也大同小異。
這甚至不能算是一門武功,只能說是一門手段。
難點便在於如何將聲音收一條線,並且準確的傳到對方的耳朵裡。
若是聲音不能凝爲一線,便會被旁人聽到機。
若是聲音不能傳遞到對方的耳朵裡,傳遞到了對手的耳朵裡,那更是貽笑大方。
蘇陌聽完之後,便是心領神會,微微沉之後,稍作嘗試,便見到他脣開合:
“前輩好。”
三個字落三宮主的耳朵裡,原本尚且笑的三宮主,頓時臉一變。
狠狠地瞪了蘇陌一眼之後,使勁的了自己的耳朵:
“豈有此理,你力用的太多了。早知道你跟著柳隨風先前便已經相識,這是打算替他先出手,將我這個對手給打傷嗎?”
蘇陌一時啞然,只好收束了力,重新開口:
“這法子初得,一時之間未曾掌握好,還請前輩莫怪。”
“哪個要怪你了?”
三宮主搖了搖頭:“這一次聲音又小了。”
調試了幾番之後,蘇陌總算是將這一法子掌握。
三宮主看他一眼,倒是嘖嘖稱奇。
這法子雖然簡單,然而幾次之間便已經能夠掌握純,也絕不容易。
對於力的掌控,必然是得細緻微方纔能夠做到。
由此倒是可以想見,蘇陌能有今時今日的名頭,絕不是旁人吹噓出來的。
他是真的有這個本事。
兩個人便以這傳音的功夫,隨口閒談了兩句。
只不過談論的話題,讓蘇陌覺得頗爲不習慣。
三宮主不知道爲什麼,總是對他的終大事格外重視。
詢問他這三天在冷月宮過的如何,有沒有看中宮的哪一位弟子?
蘇陌謹慎作答,不給這人留下毫口實。
三宮主追問了幾次,蘇陌回答的都是毫無破綻,一時之間覺得好生無趣,末了嘆了口氣:
“我跟你爹的這份固然是無疾而終,然而卻知道,你們蘇氏一門向來是一脈單傳。
“想必就算是他活著,也是希你能夠爲蘇家開枝散葉。
“倘若真的喜歡哪一個,儘管直言就是,我親自去給你說項。”
“……”
蘇陌心中嘆了口氣,論及這沒有長輩風範的,這位三宮主絕對是頭一個。
索閉口不言,任憑三宮主如何說,只是不搭理。
氣的三宮主傳音的聲音都大了不:
“好小賊,小時候尿了我一不說,現如今學了我的法子還不理人了是吧?”
蘇陌半晌無語,倒是第一次無比期待柳隨風趕來,解了自己這燃眉之急。
也不知道是他心有所念,心想事,還是當真巧合了。
便在此時,月臺下有些。
衆人循聲去,就見到一人緩緩登上了月臺。
這人一青衫,一把長劍,髮隨風飄揚,卻是一不茍。
正是那一劍東城,連敗三大派的玉柳劍心柳隨風!
他登臨月臺,舉目之間,便已經將在場衆人盡數收眼底。
只是當看到蘇陌的時候,他微微一愣。
凝聚的氣勢都險些爲之一散。
略作沉之後,他並未向前踏步,而是原地作揖,對蘇陌躬一禮。
這一禮倒是讓旁人覺得好生沒有來由。
蘇陌卻知道,他凝聚劍勢,來此挑戰,倘若這會敘舊的話,這氣勢必然爲之一泄。
故此提前做禮,權且賠罪。
蘇陌當即站了起來,還了一禮,這才重新坐下。
柳隨風也不多言,擡腳之間便已經到了場中站定,舉目看向了三宮主:
“在下柳隨風,今日冒昧來訪,懇請冷月宮高人出手一戰。”
“玉柳劍心。”
三宮主輕輕點頭,站起來:“本座雲九郢,忝爲冷月宮三宮主。
“早有耳聞,你劍試東城,直指天衢,卻是好氣魄。
“故此今日由本座迎戰,領教你的天虹問心劍法,你意下如何?”
“多謝。”
柳隨風說完了這兩個字之後,就聽到嗆啷一聲響,他手中長劍力一激,已經鞘而出。
他隨手接住長劍劍柄,舉劍指向了三宮主:
“請!”
三宮主也不多言,踏前一步,向後一招手,魏紫手中長劍順勢飛出,納了三宮主的掌中。
“留神看招!”
這兩個人卻是沒有半句多言,劍鋒一展,漫天劍如星。
赫然便是飛星劍法之中的一式……世飛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