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以戰養劍

這兩個人驟然見面，隨意代了兩句客套話，竟然就直接上了手。

這一剎那，哪怕是蘇陌都有些愕然了。

按照傳統來說，開打之前不應該先說說清楚，自己姓甚名誰，一生經歷多場戰鬥，幾勝幾敗？

其後再說說自己的寶劍是什麼來歷。

劍長幾尺幾寸，由什麼人打造，打造出來之後，又經歷了哪些變故？

什麼劍出之時的天地異象，地山搖什麼的？

如此方纔能夠增加自己的格，以及這一場戰鬥的含金量嗎？

怎麼這兩位說手就手。

而三宮主驟然出手直接便是這世飛星！

可以說，不手則以，一手便是絕招。

這一招在三宮主的手中施展出來，卻又跟魏紫不可同日而語。

蘇陌先前於觀星坪上，說魏紫這一招世飛星，其實是九虛一實。

其後甚至說全然是徒有其表，拿來唬人的。

這話自然不是真話。

武功底蘇陌就算是真的看清楚了，也不可能說的這麼明白。

這天底下沒有不風的牆。

楚秋雨自然是值得信任的，但縱然是值得信任的人，邊的人也未必全都可信。

縱然是邊得人也全都可信，卻也不能保證，在無意的況下，會不會將這話傳出去。

一旦傳揚出去，旁人便會知道。

玄機谷一劍斬三令的蘇陌，金口斷言魏紫的世飛星徒有其表。

那今後魏紫行走江湖，真的遇到了對手，對這一招視若無睹，反而搶佔先機，最後害了的命。

而他這話說得虛虛實實，真真假假難辨，對手倘若信以爲真，勢必會付出慘痛代價。

這也是爲什麼，魏紫在聽到了蘇陌的點評之後，不僅僅不著惱，反而謝蘇陌的原因。

楚秋雨也清楚其中玄機，這纔沒有繼續追問。

實則魏紫的一招世飛星，已經深得其中三味。

所謂的九虛一實，是應該反過來聽的。

本就是九實一虛，已經拿住了劍法之中的要所在。

然而此時此刻，三宮主手中所施展出來的世飛星，卻是讓蘇陌也看不清楚，這一招之中到底藏了多‘實’，多‘虛’。

虛實變化之道，本已經在一念掌握之中，順遂心意，要虛得虛，要實得實。

見此，蘇陌也不佩服了起來。

這卻是比魏紫高明瞭不知道多倍。

此時此刻，便見到漫天劍舞，飛星連點，條條影遮蔽當前，可謂是驚才絕豔。

在場衆多冷月宮弟子，都看的不譁然一片。

忍不住都有些心頭激。

只覺得僅此一劍，柳隨風一劍東城的神話，就要被打破了。

實則柳隨風面對這一劍，也確實不敢冒進。

腳步守四方，手中長劍偶爾擡起，便聽到叮的一聲響。

然而道道劍影之中，他也無法徹底窺破所有的虛實變化，以至於有時候擡起長劍抵擋，卻只有虛影掠空而過。

當其時，更有一抹劍痕出現在了他的手背之上。

讓他的心頭不一凜。

卻是輕輕地出了口氣，一直橫在跟前的長劍，忽然放下，任憑劍尖斜指向下，全然不再防守。

這一剎那，漫天之中所有三宮主的虛影盡數有所變化。

下一刻，虛虛相接，最終於柳隨風跟前凝結爲一。

舉劍，刺！！

嗡嗡嗡！！

世飛星之後，便是一招點星芒。

這一點，乃是將世飛星之中所有的劍氣凝聚到了一。

這一劍出手，便是在虛空之中劃出了一道白痕。

星芒如晝，目生寒。

同時也就是在這一瞬間，柳隨風的劍出手了。

未曾見到毫的劍芒揚起，他出手的彷彿只是再平凡不過的一劍。

然而這一劍，縱然是蘇陌都不看的瞳孔微微收。

只覺得這一劍之中，柳隨風已經將天虹問心劍的所有道理，盡數融其中。

叮！！

一聲輕響，兩柄長劍驟然相接。

卻是劍尖相，抵在了一起，發出的一聲明明應該微不可聞，卻又偏偏響徹所有人耳鼓的鳴音。

下一個瞬間，以此爲核心，層層劍氣驟起波瀾。

地面之上七橫八縱，劍氣錯宛如蛛網一般集。

煙塵剎那瀰漫月臺，將其中兩個人的影遮蔽，三宮主的眸子忽然呈現出了些許波瀾。

卻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

而在蘇陌的後，也有一個人正在作勢。

卻是那位疤臉怪客。

這人重傷，痊癒之後腦子卻好像出了問題。

會去模仿邊的人。

這會功夫，周圍的人全都沒有彈的，他只能看著場中兩人的拼鬥。

世飛星劍招太快，他模仿不來。

便索模仿起了柳隨風。

他並起兩指，以手做劍，擡手點出，赫然便是天虹問心劍中，柳隨風方纔所施展的這一招。

他模範起來，竟然是分毫不差。

只是到了此時，他的手不知道爲何，忽然停頓了下來。

便彷彿是這兩指之間，竟然有千鈞之重一般，他只能慢慢的往前送。

但隨著這一‘劍’送出，他的表忽然出現了變化。

變化極其複雜，痛恨，失落，喜悅，迷茫，無奈，孤寂……種種緒濃在了一，卻又時時變化波瀾起伏。

最終他這一指總算是點了出去。

只是點出去之後，他的雙眼復歸迷茫。

迷茫只是一瞬，下一刻又變了空。

而就在這個功夫，場中劍影驟然沖天而起。

三宮主終究是三宮主，柳隨風這一劍固然已經得了要之中的要，天虹問心劍更是又有長足的進步。

可三宮主並未如同先前那幾位一般，敗於這一劍之下。

劍鋒一轉，又有綿劍氣層層而起。

兩人順勢騰於半空之中，劍縱橫揮灑虛空。

蘇陌看到這裡，方纔眉頭輕輕一揚。

到了此時，柳隨風的劍法總算是迴歸到了他所悉的領域之中。

方纔他的那一劍，雖然捨去了一切的浮華，卻是妙已經到了極致。

三宮主一劍點星芒，固然是厲害。

可實際上於心境之中卻是敗了半招。

現如今看來，柳隨風確實是又有長進，只不過暫且只是將這十六式天虹問心劍又凝聚出了一招，餘者仍舊如同先前一般。

這會劍揮灑，兩人鋒之中，卻是落了下風。

雲九郢不愧是冷月宮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人。

十六歲領悟飛星劍法，一所學更是早就已經融會貫通。

倘若不是爲所困，自封於寒西樓二十年。

就遠遠不是如今可以相比。

而此時此刻，隨著長劍爭鳴，兩人卻是從地上打到了半空，又從半空打到了屋頂。

劍招拆解，心機變化，可謂是每一招都在旁人的預料之外，每一劍都是別出機杼。

一時之間在場衆人無不看的目不轉睛。

蘇陌斜靠在椅子上，眸在這兩人的長劍之上分別掃過。

半晌之後，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耳邊廂就傳來了小司徒的聲音：

“蘇總鏢頭可是看出玄機了？”

“嗯？”

蘇陌笑了笑：“小司徒武功不弱，料想是看出了什麼？”

“實不相瞞，這兩位武功高出我太多，而於劍法一道，我天資所限，卻是極接。

“至此可謂是一無所得。”

小司徒輕輕搖頭：“蘇總鏢頭是劍法大家，正想要請教一二。”

蘇陌微微沉，這纔開口說道：

“三宮主的劍法高明，功更是深厚。

“其人破綻之，只在於二十年有武，實戰經驗略顯薄弱。

“相比之下，柳隨風的力遠非其敵，故此以劍法斡旋，又有強大的實戰基礎作爲基，兩者如此方纔鬥了一個旗鼓相當。”

“那蘇總鏢頭更看好誰？”

小司徒忍不住開口詢問。

不過問完之後也就後悔了，這地方是冷月宮，問這個不是將蘇陌架到了火上烤的嗎？

當即連忙改口：“我瞎問的，蘇總鏢頭不用在意。”

蘇陌一笑，並未放在心上，只是偶爾擡頭，卻是眉頭微微皺起：

“倘若在這之前，我會說三宮主的武功在柳隨風之上。

“此戰必勝！

“然而現如今……”

蘇陌輕輕搖頭：“你可知道，這位一劍東城，試劍七大派，鋒芒直指天衢城的，是一位什麼樣的人嗎？”

“願聞其詳。”

蘇陌便將柳隨風的過去說了一遍。

天虹問心劍，屢戰屢敗，卻又屢敗屢戰。

柳隨風接連數次閉關，生生將這天虹問心劍改爲了十六式。

自此西南縱橫，有抗手。

縱然是憑藉這劍鋒進東城，與這位冷月宮百年一見的天才相比，也只不過是略遜一籌罷了。

小司徒聽的是悠然神往，只是聽完了之後卻忍不住問道：

“所以，蘇總鏢頭的意思是，這一戰這位柳隨風勝算更大？”

“必勝無疑……”

蘇陌輕聲一嘆，他也是這會功夫方纔算是看的明白了。

柳隨風試劍七大派，是因爲他已經到了瓶頸。

天虹問心劍於他的掌中確實是又有變化，更加進，只可惜的是，到了此時，他想要繼續如同先前那般閉門造車，已經是絕無可能。

故此在接到了萬藏心的邀請之後，索試劍七大派。

憑藉七大派的高手，給他以戰養劍。

先前那一劍便是未盡全功，此時此刻隨著兩個人的招式遞進。

柳隨風已經逐漸拉回頹勢，更是於此手之間，積蓄劍意。

只等這劍意蓄滿，再出手必然是又有進的一劍。

而這一劍……三宮主怕是萬難抵了。

事實便也如同蘇陌所預料的那般，隨著他話音落下，兩個人飛之間已經重新回到瞭月臺上。

各自劍揚起，三宮主雲九郢長劍一展，千百劍宛如皎皎月，高懸於天上，普照四方。

就見到柳隨風在這一剎那，索閉上了雙眼。

閉上雙眼不是因爲耳朵比眼睛更加敏銳，而是因爲要做到心無旁騖，將這一戰所得盡數融會貫通。

驟然，他雙眸睜開，三宮主的劍氣已經到了跟前。

柳隨風則是長出了一口氣，劍一點，下一瞬，他一步出，原地卻是留下了一個影子。

接連七步，劍走一線。

原地便是留下了七道影。

七道影撞進了那宛如月揮灑一般的劍氣之中，便是披荊斬棘，要生生的將這月劈兩半。

而隨著他這一劍逐漸展開，三宮主掌中長劍卻是越發抖了起來。

以至於‘月’揮灑，波瀾叢生。

雙眼微微瞇起，猛然一跺足，形驟然一轉。

如皎月一般的劍，紛紛凝聚在的邊，宛如長河流轉，隨著掌中長劍再一次點出，宛若長河一般的劍氣，盡數纏繞在了手中的長劍之上。

銳意鋒芒撕扯虛空，以至於劍氣蜂鳴不絕於耳。

也便是在此時，柳隨風的長劍正到了跟前。

而在他後的六道虛影忽然一道接著一道的闖了他的上，七道影乍然合一，柳隨風長劍芒瞬時耀眼如星月！

嗡嗡嗡！！！

叮叮叮！！！

一剎那劍鳴如嘯，聲聲耳。

尋常人聽到這劍鳴姑且也沒有什麼覺。

然而三宮主卻只覺得神一陣恍惚。

昔年種種再度浮現眼前，本就已經搖搖墜，支離破碎的心境，再也難以維持。

轟然之間，盡數分崩離析。

而伴隨著心境徹底破碎，掌中長劍就再也拿不住，裹挾其上的劍氣盡數消散，長劍翻滾跌落。

再擡頭，便看到了柳隨風長劍已經到了跟前。

卻並無恐懼，反而心頭有些踏實和期許。

“獨留塵世二十載，回首韶華盡空。

“蘇天……倘若我去間尋你，你還會如同過去那般，避我如蛇蠍嗎？

“我不求與你相守白頭，我只想讓你……多看我一眼，一眼就好。”

雙眸閉，只覺得劍意已然懷。

而此時此刻的柳隨風也回過神來，他沉浸於劍勢錯，更沉迷於天虹問心劍再有突破。

一時不察之下，卻已經到了如此程度。

比武手，固然有言在先，刀劍無眼，生死勿論。

可若是將這個當藉口理由，可以隨手斬殺人命，那卻又與魔頭何異？

然而此時此刻，縱然是想要收手，卻已經來不及了。

這一劍是他新悟所得，遠遠未到融會貫通如臂使指的境界，一時之間竟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長劍即將刺三宮主的心口。

同一個剎那，冷月宮弟子更是紛紛驚呼出聲。

可是相救更是萬萬不及。

魏紫更是下意識的飛而，想要去抓住這一劍，卻終究是鞭長莫及。

便在此時，一直端坐一旁的蘇陌，輕輕搖頭，右手之中早就已經將中指暗釦在了拇指之下。

見此景，他擡起手來，虛空一彈。

不見嗡鳴，不聽聲響。

他彈出去的本就是一縷力，屈指之間，隨著指頭落下，氣勁卻已經到了柳隨風的長劍之前。

崩！！

嗡！！！！

就見到柳隨風長劍驟然一震，如遭重擊。

劍刃頓時搖擺不休，嗡鳴四起。

劍勢更是斗轉星移，偏向了一側。

他持劍向前，原地接連轉了六七個圈，方纔算是將自己這一劍的餘韻，以及落在劍之上的力道平息下來。

一時之間有些茫然，循著那力道襲來之看去，就見到蘇陌已經站了起來，腳步一點就到了三宮主的跟前。

三宮主形一，他順勢將其接住，看了柳隨風一眼：

“柳莊主，多有得罪。”

“謝尚且不及。”

柳隨風聽他這麼說，方纔鬆了口氣：“卻不知道你這又是什麼功夫？”

“小手段，個彈指神通。”

蘇陌一笑，又拿過了三宮主的手腕，眉頭微微皺起：“劍刃雖然未曾貫而過，可是劍氣已經。”

他的話剛說到這裡，就聽到嗆嗆嗆的劍鋒出鞘之聲。

冷月宮弟子各自手持長劍，對柳隨風怒目而視。

幾位長老跟魏紫則已經到了三宮主的跟前查看傷勢，卻見到三宮主咳嗽了一聲，輕輕搖頭：

“你們這是作甚？

“技不如人，還打算強留嗎？

“收劍鞘，以禮相待，莫要讓人覺得我冷月宮……輸不起。”

衆弟子面面相覷，到底是點了點頭，將長劍收鞘中。

柳隨風輕聲開口：“承讓。”

三宮主則看了蘇陌一眼，抓著他的手臂站了起來，看向了柳隨風：

“好劍法……我等你於天衢城中，跟那萬藏心一戰的結果。”

“好。”

柳隨風點了點頭。

蘇陌則看了三宮主一眼：“你沒事吧？”

“哼，我三歲學劍，十歲有，十六歲於觀星坪上領悟飛星劍法……你當我這一武功是白練的嗎？”

“……這麼說來，你沒事？”

蘇陌有些驚訝，劍氣心，還能中氣十足，看起來似乎問題不大？

三宮主冷冷一哼，瞥了瞥蘇陌，繼而兩眼一翻，便已經整個倒在了蘇陌的懷裡，不省人事……

“……你好歹支撐兩個對時再昏啊。”

蘇陌連忙將抱起，正要小司徒，小司徒這邊已經到了跟前。

衆人一陣手忙腳的帶著三宮主進冷月宮療傷。

誰也沒有注意到，人羣之中，那滿疤痕的疤臉怪客，正舉手作勢，其姿態正是柳隨風第二次出手的那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