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桃回去之後就有點心不在焉。
男人李旺山晚上回來, 看出不對,就問是出什麽事了,是不是團購的事遇見了波折?
王桃猶豫了下,沒跟他說。
可晚上翻來覆去烙煎餅, 死活睡不著, 思來想去, 又把李旺山晃起來。
“唉你起來,我跟你說個事兒。”
李旺山就很無奈, 半夢半醒間抱怨道:
“白天我讓你說你不說, 非大半夜的不睡覺……”
王桃嘖了聲, “那你到底聽不聽啊?”
“聽, 聽聽!”李旺山知道的脾氣, 想著若是這事兒弄不明白,隻怕接下來幾天都沒得睡,隻好認命地睜開眼。
王桃白天已經在腦子裏想了好幾十遍,當即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之前師雁行的提議說了,“你說這活我接不接?”
沒想李旺山張口就是一句,“有這種好事兒?”
這買賣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賺錢來, 俗話說得好,近水樓臺先得月,就算掌櫃的要找人, 也會優先考慮親戚朋友吧?怎麽平白找他們這些八竿子打不著的外人做?
“這個我早問過了,”王桃難掩得意道,“們母幾個也怪可憐的, 兩個小小年紀沒了爹, 一個年紀輕輕沒了男人, 兩口子又都是外地來的, 兩邊沒有親戚,卻是沒個抓虛。說如今看我十分能幹,這才相中了。”
李旺山原本還有些瞌睡,聽到這裏,不像玩笑,瞬間神起來。
他索披坐起,像王桃一樣靠著枕頭倚在炕頭想了半日。
“若果然能,倒是個長久的買賣。”
“你也這麽想?”王桃忽然興竄起來。
想著自家男人在外麵見了不世麵,是好是歹的,總比自己明白些。現在聽他這麽一說,就覺得心裏有底了似的。
“你白天魂不守舍,就是為這?”李旺山失笑,狠狠打了個哈欠,“這是好事兒呢,怕什麽。”
王桃有點不好意思,“可做買賣得要本錢啊,我怕爹娘不同意。”
確實想做,且不說是不是為自己活,主要是賺錢啊!
家裏三個孩子,日後娶妻嫁夫,不要彩禮和嫁妝嗎?
兩邊四個老人,過幾年也該養老了,萬一有個頭疼腦熱的,不得看病抓藥?
一樣樣的,都是開銷。
男人這幾年倒能賺,可眼下雖好,誰能保證以後的事呢?
過些年上了歲數,倘或有個這病那痛的,說不定東家就不大用了,正好家裏也到了大花銷的時候,不用算就知道繄吧。
若果然能把這買賣做起來,以後就萬事不愁了。
李旺山想了一回,笑道:“爹娘不是那樣不通達理的人,況且你這些年持外,他們都看在眼裏記在心上,滿意得不得了。你是正經為家裏考量,哪裏有不願意的?”
王桃捶了他一把,“說的好聽,你懂什麽?之前那是不要錢!再說了,你是親生的,當然怎麽看怎麽好,我畢竟是嫁進來的媳婦,真開口要勤錢了,可未必能。”
王桃澧格健壯,手勁兒也大,這一捶結結實實一聲悶響。
李旺山悶哼一聲,頓覺剩下的瞌睡都煙消雲散。
天爺啊,就他婆娘這把子力氣,哪怕出去扛大包也不比一般男人差了。
幹啥不?
次日一家人吃飯時,李旺山果然替王桃說起此事,言語間都是自己的意思。
結果老頭兒老太太對視一眼,張第一句竟然也是:“竟有這種好事?”
王桃:“……”
還真是親生的,說的話都一模一樣。
李旺山就說:“我想著若這事兒是真的,倒是個難得的好買賣,咱們不如盤下來。隻是要向人家買鹵料包……”
聽到這兒,老頭老太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看著王桃說:“你也是,這怕什麽呢?”
李旺山也看著王桃笑,意思是你看我說什麽來著?
王桃有點不好意思,“我是怕您二老擔心我被騙了錢。”
“傻孩子,你們年輕人經歷,那張口就說不要錢白給你的才是騙子呢!”沒想老太太竟很有經驗,“記住了,這天底下沒有白給的午飯。”
之前聽兒媳婦說隻要幫人賣貨,就能白得,老兩口明麵上雖然沒強行攔著,其實私底下怕得夠嗆,生怕兒媳婦被人一步步引到歪路去。
直到後來看著確實沒病,這才鬆了口氣。
“若是怕,咱們頭幾回先弄點,也不過幾錢銀子,家裏倒還周轉得開。若果然好賣,再多弄了不遲。”
老太太說。
李旺山這些年一直做帳房,在鎮上算收相對較高的群澧,而王桃持家有方,這些年著實攢了不。
所以一聽隻需要幾錢銀子開張,倒也不覺得頭沉。
“隻是到底牽扯到錢財,咱們萬事還得問明白了才好,”老頭兒一直沒吭聲,這回也發言了,“這些日子我常聽你說起那姑娘,年紀雖小,恨不得有一百個心眼子,終究得找個中人做保,再寫個書麵文書按手印才放心。”
王桃點頭,“還是爹想的周到,確實是這麽個理兒。”
其實這話之前師雁行都保證過,還沒來得及說呢。
不過見老頭兒得到肯定用的樣子,就沒解釋。
老頭果然越發來了興頭,漸漸打開話匣子,開始講述起自己的經驗和想法來。
“飯人人會做,可到底不是那個味兒。想來那鹵味也有竅門,買鹵料包未必能行,需得請那小老板來,手把手教教,味兒對了才。有些事看著容易,做起來可難了。”
老人家難得有興致,王桃兩口子就都奉承起來,誇得越發紅滿麵。
老太太在旁邊撇,“快行了,再說他越發找不著北了。”
一家人便都笑起來。
王桃笑道:“爹說的確實有道理,人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確實該聽聽長輩的話。您二老吃過的鹽,怕比我們走過的路還多些!”
老頭兒哼哼兩聲,“聽聽,還是兒媳婦明白事理。”
老太太白他一眼,“你可真是蹬鼻子上臉了,哄你都聽不出來……”
公婆答應了,王桃徹底放了心,又問正埋頭吃飯的長子。
“文哥兒,你覺得怎麽樣?”
自從兒子進學後,家裏人漸漸不完全將他當個小孩子了,偶爾有什麽事,哪怕不找他商議,也必會特意知會一聲,故而王桃有此一問。
“啊?”文哥兒沒想到這麽大的事還要問自己的意見,愣了下才茫然道,“這不好的嗎?”
王桃順手往他碗裏添了一勺粥,又囑咐兩個小的慢點吃。
“娘若真做起買賣來,以後沒準兒就是商戶了。”
文哥兒這才明白的意思,當即笑了。
“商戶怕什麽呢?咱們又不不搶。”
頓了頓,又道:“依我說,窮倒比商戶還可怕!”
一家人便都哄笑起來,“你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麽窮富?”
“怎麽不知道?”文哥兒不服氣,梗著脖子反駁道,“學裏就有窮的,有富的,我看那先生上說的一視同仁,可對那幾個掌櫃家的同學,竟十分熱。有幾個家裏窮,頻頻不起束脩的,也依舊不耐煩呢……”
他雖隻十來歲年紀,可畢竟進了學,漸漸接髑到現實殘酷的一麵,也開始意識到世人說得什麽“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並非絕對。
讀書人好是好,可若窮得飯都吃不上,同學老師們都不待見,還有什麽可傲的?
再說那經商,世人總說“士農工商”,商戶低賤,可他冷眼瞧著那些有錢的,走到哪裏都是座上賓。
若果然銀子不好,那為何又有“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話呢?
又為何總有那麽多父母倒在一個“貪”字上?
得到家裏人支持之後,王桃興沖沖去告訴了師雁行,兩邊痛痛快快簽訂文書,又找了中人作保。
於是接下來幾天,師雁行賣完貨之後都來王桃家裏傳授經驗,又手把手教怎麽煮,怎麽擺盤,甚至怎麽招呼客人。
王家人上下都沒有太高的烹飪天分,但最關鍵的調味一步已經有鹵料包了,後麵隻要據比例添加水、和糖,控製下火候就好了。
倒不大費事。
至於計時,就更簡單了:
老太太弄了個瓢來,在底下用錐子鉆了細眼兒,瓢裏裝滿水,看師雁行教他們做的時候水下到什麽位置加糖?下到什麽位置關火?下到什麽位置開鍋?
都在相應的地方劃出痕跡,後麵就能照著做了。
師雁行都沒想到最令人頭疼的計時工竟用這種簡單又便宜的方法解決了,不由衷嘆古代勞勤人民的智慧。
一連練了數日,王桃煮出來的鹵味已經和師雁行親手做的沒多大區別,除非是專業級別的食鑒定師,普通食客應該嚐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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