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師雁行就把給魚陣和江茴的回信，連同瀝州幾樣特有的點心和新奇的小玩意兒一起打了個大箱子，托人送回五公縣去。

    “轉告們,我一切都好,生意進展得也頗順利，們不必擔心。”

    師雁行特意指著那幾個點心匣子說：“這裏有幾個是給鄭家的,都單獨寫了單子,你讓我娘照著分門別類歸置好了。”

    自己這段時間不在縣裏,如果江茴母有事的話，最值得依靠的就是鄭家，況且魚陣每天都在那裏上學,這份關係必須維持好。

    那人把的話複述一遍，確定聽清楚了，這才出門。

    食城開業不久，生意很不錯,但如今的局麵多依托於新鮮,誰也不確定現在的客流量能維持多久。

    師雁行就想著還得想個好法子的鞏固客戶才好。

    今天剛開門沒多久,就有一位貴客登門。

    來人沒有微服私訪的意思，一蘇繡百蝶穿花圖樣的長便顯示出不凡的份。

    時值深秋，外麵的百花已漸漸凋零，可上的卻依舊怒放,栩栩如生。

    那花朵上的珠是單獨用銀線繡上去的,用深淺不同的漸變打造出立效果,行走間好像隨時都能順著花葉脈絡滾下來。

    就這一裳,沒有頂級繡娘忙活幾個月是不的，普通老百姓辛苦一輩子，可能也就夠買兩條袖子的。

    最要命的是,可能單純有錢還買不到。

    看到的瞬間，師雁行就想起另一個人：柳芬。

    雖然年紀不同，模樣各異，但兩人上都流出一種好人家孩的天真。

    “你就是師家好味的掌櫃？”同行的丫頭上前問道。

    師雁行不敢怠慢。

    “正是。敢問貴客？”

    份貴不貴暫且不提，這裳先就貴得很了。

    那丫頭側示意那位小姐：“這是我家姑娘，姓周。”

    客的名諱自然不必對外說，但是整座州城姓周的尊貴孩……

    師雁行秒懂。

    初來乍到做生意，商品質量好壞反倒不是最重要的，頭一個要做的是打聽清楚這地麵上何人為貴，何人為尊，哪些人不能得罪。

    之前就已經將瀝州城今日為大人的喜好和家庭背景了個遍，知道周通判家中正有一位嫡，今年十六歲，想必就是這位了。

    立刻上前行禮，又要引著去樓上的包廂。

    “此人多嘈雜，正對大門，外麵往來車馬行人不絕，難免有些醃臢。不如小姐隨民去樓上吧？那裏極其清靜雅致，又能對著窗子看街景。”

    周雅不急著坐，也不急著去樓上，反倒很稀罕地盯著看了幾眼。

    小姑娘單眼皮，眼睛很大，容貌屬於那種不是一眼驚豔，但是耐看型的。

    蠻可。

    的眼神中並沒有一點兒惡意，隻是純粹的好奇，師雁行大大方方微笑著任看。

    看了好一會兒，周雅才收回視線，笑了下，微微點頭，隨著去了樓上包廂。

    不必特意吩咐，師雁行就已經打發人去將各個檔口最得意的吃食擺了一桌子，供周雅挑選。

    “其實姑娘若有吩咐，何必親自跑一趟，打發個人來說一聲就是了。”

    師雁行親手將最後一品桃派擺到周雅麵前。

    桃派采用了中西合璧的烘焙方式：

    外麵的皮金黃脆，部的桃餡兒甜多，還特意塑造了桃子的形狀，確保每一邊角都能吃到均勻的餡兒和皮。

    不用嚐，隻聞著味道便人口舌生津。

    秋日的桃子頗多，品種又全，價格又賤，口味又好，師雁行買了不，不僅推出了桃口味的蛋撻，而且也順勢推出了桃派這個新品甜點。

    說來好笑，上輩子師雁行憑借中餐發家，中途才順應流推出了西點，可沒想到來到這邊之後，衝鋒陷陣的反倒了各西式甜點。

    皆因國人幾千年來講究吃喝：食不厭，膾不厭細，而等流傳到現在則麵臨著大量的做法失傳以及珍貴食材被用。

    必須要承認的一點是，拋開現代科技手段所帶來的便捷，真論起做飯的功夫和耐心，現代人確實不如古人。

    針對中下層消費群時，師雁行的烹飪方法和消費理念尚且能占據優勢。

    可麵對這些講究到骨子裏的高等消費群，現代烹飪手法的優勢在慢慢消失。

    目前師雁行的最大倚仗反而了前世為人事的經驗和手段，以及現代社會高度發達的信息和流所帶來的“見多識廣”。

    換言之，在打信息差。

    的份從廚師，越來越向合格的商人轉變。

    師雁行必須隨時隨地據現實況調整戰略，轉換自己的優勢。

    比如封建社會的廚師們大多敝帚自珍，一個人一輩子可能隻研究那麽幾道菜。

    但師雁行不同：什麽都會一點，什麽也都一點！

    不管多麽刁難的客人，提出多麽刁鑽的要求，都能想辦法接得上。

    周雅年紀小，份尊貴，又是這個時間點來，想必已用過早飯，胃口不大。

    所以上正經的飯菜是不的，非但不能討好，反而容易弄巧拙。

    但是尋常點心糕餅肯定早已吃膩，本不必拿來獻醜。

    故而師雁行迅速在電火時間定下單子：主打師家好味各鹹甜小食，占據c位的則是一係列改良泡芙：喜球，以及前幾日剛剛研發的桃派。

    昨兒自己才往周斌家裏送過兩道菜和喜球，今天周雅就過來了，要說這兩者之間全無幹係，師雁行是不信的。

    所以周雅一定吃過，而且覺還不錯，才會有今天的親自臨。

    但問題又來了，如果單純喜歡吃，完全可以打發家裏的下人來買，又何必親自跑一趟呢？

    師雁行一邊微笑著招呼周雅，一邊進行頭腦風暴：

    好奇。

    為什麽好奇？

    把店員到家裏詢問和親自來店之間會有什麽不同？

    真實的消費驗？

    師雁行沒有妄下斷論。

    但無論如何，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周雅對自己沒有敵意。

    而周雅出門一定瞞不過周斌夫妻，既然那兩位同意了，是否也從側麵證明他們對自己的印象也還不錯？

    這是個好消息。

    那邊周雅果然對端上桌的喜球和桃派很興趣。

    不必出聲吩咐，邊跟著伺候的丫頭就看懂了主子的意思，夾了兩顆喜球放在周雅麵前的碟子裏，又切了一小塊桃派。

    桃派剛出爐不久，外麵微微放涼，裏麵卻還是熱的。

    刀鋒剛一切下去，皮哢嚓嚓一寸寸碎裂，伴著甜的香氣，部瑩亮如琥珀的糖果餡兒便亮了相。

    周雅用配套的小叉子挖了一塊，細細咀嚼，齒留香，還能嚐到大塊的綿果，果然香甜可口，甜異常，便讚了一聲。

    “這個倒有趣兒，回頭走的時候帶一份家去給父親和母親也嚐嚐。”

    人在吃到合脾胃的東西時，心總會很好，周雅也不例外。

    用絹帕沾了沾角，見師雁行一直站在旁邊，便笑著指了指斜對過的凳子。

    “你坐下說話。”

    師雁行也喜天真可，略推辭兩遍，便輕輕坐下。

    周雅又去吃那喜球。

    夾了一顆，卻是酸杏子醬的，不覺口水直流。

    “哎呀，我還想吃個紅豆餡的呢。”

    師雁行和那一種丫鬟就都陪著笑。

    師雁行還喜歡這個活兒。

    別小看了陪笑。

    就這麽坐著，就能夠得到很多外麵得不到的信息。

    就好比現在看著周雅，師雁行就能大致推斷出周斌的為人和他們夫妻倆的關係。

    男人沒有不好的，有了點權力之後，這種**就會被無限放大。

    大部分員都會有幾個屋裏人，但俗話說得好，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哪怕為了自己的名聲和前途，他們裝也要裝出一副尊重嫡妻的樣子來。

    但是這份尊重裏麵幾分真幾分假，因人而異。

    可周斌跟發妻的應該真的很不錯。

    因為周雅的天真和活潑不是裝出來的，說明這個孩子一直生活得很幸福，如果父母親關係不好，絕對養不出這樣的格。

    再一個直接的證據就是年紀。

    周雅今年隻有十六歲，可是周斌已經年過半百，黃夫人也快五十的人了。

    換言之，黃夫人生周雅的時候至三十四歲。

    再進一步推，就是說這對夫婦至在三十三歲的時候還有過真正的夫妻生活。

    這個年紀放在現代，可能不算什麽，但在平均壽命短暫的古代就非常驚人了。

    周斌有權有錢，邊肯定不缺人，如果他跟黃夫人不好，完全沒必要做戲做到。

    在師雁行看來，一個發跡後還對原配深厚的男人，即便壞也壞不到哪裏去。

    因為他們有底線。

    “周小姐今天大駕臨，不知有什麽是民能夠效勞的呢？”

    觀察完畢，師雁行主問道。

    周雅不答反問：“聽說你讀過書，字也寫得不錯？”

    哦吼，師雁行在心裏挑了挑眉，約明白了的來意。

    “不敢說讀書，隻是胡看過幾樣罷了。”

    周雅點點頭，倒沒有繼續刨問底，轉而說起了自己的來意。

    “過幾日我要攢局招待幾位姑娘來家裏玩耍，可是之前玩過的，吃過的，大家都膩了，你可有什麽好主意麽？”

    好主意？

    沒有也要有！

    多好的機會！

    達顯貴家的孩兒在出閣之前，每天要做的事也不過吃吃喝喝和社，尋常的食住行玩樂手段自然不得們的眼。

    這個年紀的孩子們喜歡什麽呢？

    新奇，有趣，甚至是刺激。

    但又一定不能危險。

    師雁行有主意了。

    “敢問當日有多位貴客呢？可有飲食忌、素日偏？可用得牛？食得糖？”

    周雅略想了一回說：“十人左右……”

    要招待的除了城現任員家的眷之外，還有部分鄉紳和士族，那些人的出未必比低，當真一點岔子都不能出。

    可一味求穩也不是長久之計。

    上流社會之中，每一次宴會都有意義。

    宴會水準直接顯示這個家族的實力和底蘊，若是一直平平無奇倍乏味，久而久之，誰還意來呢？

    了解到這次與會的都是十幾歲的小姑娘之後，師雁行就說：“姑娘們見多識廣，想必尋常的把戲都玩膩了，不如就玩個幸運的喜球吧！”

    周雅一聽，果然來了幾分興致。

    “何解？”

    喜球嘛，這個名字就夠吉利的了，可又怎麽能跟幸運扯上關係呢？

    師雁行笑道：“這喜球最大的特點就是口之前誰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口味的。

    小姐們都是知書達理的，席間不得要行令或者是做些詩詞，屆時民專門準備幾份喜球，每種口味都有，再把所有的口味都寫簽字，放到竹筒裏。而小姐們要做的隻是在行令之前隨意取一種口味，然後眾小姐們隨意拿取一枚喜球。若果然中了取的那口味……”

    周雅聽罷，果然笑著拍手道：“我懂了，這個實在有趣！就這麽辦吧。”

    一切都是混無序的，大家到簽子之後肯定都是又張又期待，想著自己會吃到什麽味兒，萬一中了如何？不中又如何？

    師雁行點頭，“小姐實在冰雪聰明，那麽其他的菜品有什麽打算嗎？”

    俄羅斯轉盤的變種而已，哄這些養尊優的小姑娘們玩刺激足夠了。

    周雅正在興頭上，心中早已雀躍起來，聞言便道：“真難為你這麽多主意，既如此，那宴席也給你辦吧！”

    城外的廚子家裏早就用了不知多遍，是個什麽水平各自心中有數，也沒什麽期待了。

    師雁行心中狂喜，麵上卻還要維持著基本的麵。

    “多謝小姐厚。”

    周雅前腳歡歡喜喜拿著桃派剛走，師雁行就立刻搖鈴，把食城的所有掌櫃的管事兒的全都召集起來。

    王江帶頭問道：“出什麽事了？”

    剛才來了貴賓的事，他是知道的，怕隻怕貴賓難伺候，惹出什麽子來。

    師雁行深吸一口氣：“來活了，是個大活兒。”

    聽說是周通判家要開席招待城中一幹貴之後，食城先有一瞬間死寂，然後便如沸水了油鍋，轟然炸開了。

    還真是大活兒啊！

    都是縣城裏來的，誰給這麽多貴人做過飯啊？！

    這可是城中最尊貴的一批人了，萬一要是了他們的眼，日後飛黃騰達不在話下。

    就算不能借此犬升天，可過了那日之後，他們也是伺候過貴人的人了，傳出去足夠吹一輩子的。

    有人當場就做起白日夢來，喜得渾發。

    卻也有幾個膽小的。

    先是歡喜，歡喜之餘又害怕。

    “那些貴人們平時什麽好東西沒吃過，能瞧得上咱們這點微末手藝嗎？若是伺候不好，反而惹禍上可怎麽辦？”

    王江也正歡喜，聽了這話就是一皺眉。

    “看你這點出息！不上的時候急得什麽似的，如今上了，自己又打退堂鼓，既然這麽害怕，索就別摻和了！”

    搭夥做買賣就是這點不好，有的伴當也忒上不得臺麵。

    那人被王江罵得麵紅耳赤，卻吶吶著說不出話來。

    王江冷哼一聲，環視眾人道：“怕的先不用急著怕，喜的也先不用急著喜，宴席需要的菜品是有數的，還未必人人都選得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