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力移開了，可顧承暄也失去了最后的力氣。

小小的子似綁了巨石，朝向湖底迅速跌落。

原來，湖中真是有怪，而那怪要吃了他。

眼前只剩下最后一淺淺的，他著手臂，迫切的想要抓住那束，似乎這束能帶著他離開這冰冷的湖水，帶著他重新回到可以盡呼吸的地面上。

突然，似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子停止了墜落，緩慢卻不斷的向上升去。

他努力的睜開眼，想看清眼前的一切，可眼前全是湖水，他什麼都看不到。

他似乎被拉回了岸上，耳中的水流了出去，模模糊糊的聽到有人在喚他的名字，“顧承暄！顧承暄！”

是誰在喊他？

爹娘祖母都他暄哥兒，哥哥姐姐都他四弟弟，小廝婢都喚他四公子，好像只有他討厭也討厭他的顧錦璃才會這麼他。

是嗎？

可他的眼皮好沉，心口好疼，他睜不開眼了，只想睡覺，或許他要死了吧……

如意快要被嚇死了，剛才還沒看明白怎麼回事，大小姐就撲通一聲跳進了水里。

當和福兒跑過去的時候，冰窟窿再出來的竟然是四公子。

同樣被嚇壞了的還有墨跡。

顧大小姐的作實在是太快了，快到讓他無從反應。

墨跡倏然現，來不及與如意解釋自己的份，便忙與福兒將兩人拉回了冰面上。

顧錦璃的裳已經全都了，如意也顧不上那麼多，忙將自己上的服了下來，裹在了顧錦璃上。

顧錦璃卻顧不上自己，手探了探顧承暄的脈搏，虛弱無力，似乎隨時都會停止。

顧錦璃當即下了顧承暄上厚重的棉，開始做心肺復蘇，一遍又一遍的喊著顧承暄的名字。

冬日的水雖冷卻很清，顧承暄的口鼻中沒有異，顧錦璃璃規律的進行著外按，當做夠三十次之后停頓片刻。

這般兩次后，顧承暄突然嘔了起來，吐出了一大口水。

顧錦璃這才終于松了一口氣，水吐出來暫時就沒有生命危險了。

顧承暄無力的抬了抬眼皮，眼神虛無，他用力的向了面前的那張臉，在昏迷之前，只低聲喃喃了一句，“真的是你……”

顧錦璃見他昏迷，忙用如意的裳將他裹住，看著福兒道：“你能抱起他嗎？”

福兒點了點頭，輕輕松松的將顧承暄抱了起來。

“這里離錦華院最近，咱們先回錦華院。”

雖說顧承暄暫無命之憂，可此時是寒冬，容易染上風寒，溺水也有可能染肺炎，還是讓他吹風的好。

如意扶著顧錦璃站起，寒風一吹，顧錦璃的子便抖了起來，牙關咯咯作響。

墨跡想下上的外裳給，顧錦璃卻搖了搖頭，“府中人多，若是看到了反是不好。

我沒有事，喝副藥就好，這件事你別和他說，你也不用自責。”

“小姐，先別說了，咱們快點回屋子吧！”如意眼淚汪汪的看著顧錦璃，只恨自己沒有福兒那麼大的力氣，不然定也要將小姐扛走。

看著被如意攙走的顧錦璃，墨跡一時愣在了原地。

在他心中，顧大小姐對他而言只是主子喜歡的子，所以他才要保護。

可當他看到為了救一個與并不親近的，關系甚至有些惡劣的堂弟，能夠不顧的跳下冰冷的湖水中，那種堅決不疑讓他震撼。

似乎治病救人已經了的本能，不愿看到任何一個生命隕落。

而且不讓自己告訴主子，又何嘗不對他的一種維護。

不覺間，墨跡心里升起了一敬意，這種敬，如同他對主子一般。

顧三夫人一直在屋里等著消息，上次暄哥兒裝病被識破，不但沒解得了的足令，反是讓被老太太教訓了一頓。

可這次絕對萬無一失，暄哥兒是真的落水，誰也不會想到這是他們使的苦計。

屆時只要暄哥兒稍一哭訴，老太太就會明白誰也不會比他這個親娘照顧的更仔細。

老太太心疼孫子，的足令也就可以解了。

外間突然傳來了丫鬟慌的腳步聲，顧三夫人心中一喜，卻只略略蹙眉，不悅的開口問道：“出了什麼事？怎麼這般慌張？”

“三夫人，不好了，四公子不小心墜湖了！”

“什麼！”顧三夫人猛地站起來，臉上滿是震驚之，甚至還晃了晃子，顯出自己的擔憂來。

“暄哥兒，我的暄哥啊！”顧三夫人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跌跌撞撞的朝著門外跑去。

外面有婆子守著，見顧三夫人要往出跑，忙手去攔，卻被顧三夫人狠狠了一個掌。

“我要去找暄哥兒，誰都別攔著我！誰敢攔我，我要你們好看！”

婆子被打蒙了，顧三夫人趁機朝著院外跑去。

丫鬟春桃在后面跟著，見顧三夫人要往前院跑，春桃忙快跑幾步趕上，氣吁吁的道：“三夫人，四公子沒在前院，現在在錦華院呢！”

“錦華院？”顧三夫人愣了愣。

隨即想到錦華院距離后湖最近，許是小廝怕凍到暄哥兒，便就近將暄哥兒送到了錦華院。

這小廝果然忠心細致，待事后可以多給些賞賜。

想到了什麼，顧三夫人勾起了角。

去錦華院也好，事鬧得人盡皆知才好呢，而且一會兒還有別的熱鬧看，正好在錦華院一同觀賞了。

“哎呀，我的暄哥兒呀……”顧三夫人調轉了方向，一路飛奔，一路哀嚎。

春桃默默跟在后面，見顧三夫人演的真意切，將到了邊話咽了回去。

反正三夫人馬上就要知道了，還是不要多話了。

此時錦華院了一團。

有的去找大夫，有的去各個院子里報信。

如意卻只擔心顧錦璃一個人，“小姐，奴婢給您打些熱水，您泡個熱水澡吧。”

在冷水里面泡了那麼長時間，凍壞了可怎麼辦啊！

“不了，我換服就好。”一會兒錦華院定會來不人，哪有時間容泡澡。

顧錦璃剛換了一干凈的服，頭發還沒來得及，就遠遠聽到顧三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暄哥兒呀，我的暄哥兒呀……”

顧三夫人哭喊著跑進屋，在外間掃視了一眼，便哭著跑進了間。

沒有丫鬟阻攔，反是都用一種同的眼神的看著。

顧三夫人剛進間，便見顧錦璃披散著一頭濃黑的長發，頭發盡，發梢還淌著水珠。

顧三夫人微微怔了一下，顧錦璃看一眼，淡淡道：“四弟在床上躺著，三嬸過去吧。”

們兩人之間說是水火不容也不為過，所以聽到顧錦璃如此平淡的聲音，顧三夫人心里反是有些七上八下。

心中狐疑的走到床邊，看到了雙目閉的顧承暄。

丫鬟已經給顧承暄換上了干凈的，又在間燃上了一個火盆，還用厚厚的錦被將他圍的嚴嚴實實的，可他的小臉卻依舊被凍得慘白，毫無。

顧三夫人心中一，抬手了顧承暄的臉蛋，冰冷的溫度讓立即回了手。

顧三夫人握住了顧承暄的小手，這才發現他的手也冰的嚇人，“怎麼會這樣？暄哥兒的子怎麼這般冷？”

“四弟弟掉進了湖里，子自然是冷的。”

顧錦璃覺得的態度有些奇怪，不是一早就知道了顧承暄落水的事嗎，怎麼還這般驚訝？

“這……這……”顧三夫人難以置信，輕，低不可聞的喃喃道：“不應該這樣啊……”

顧錦璃還未來得及細品這句話，丫鬟便領著大夫走了進來。

自從上次的事后，顧府便不在萬安堂請大夫了，今日來的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大夫。

老大夫為顧承暄探了脈，檢查了，開口詢問道：“小公子可是溺水了？”

顧三夫人點頭，焦急的問道：“我兒到底怎麼樣了？”

老大夫將顧承暄的手重新塞回了棉被下，回道：“小公子這況看來是嗆進了水，不過好在搶救及時，已無大礙。

可寒冬落水，容易染風寒甚至肺病，老夫先給小公子開個滋補的藥方，若是今夜不發熱，那便一切無礙，若是夜間發熱，夫人可再去喚老夫。”

顧錦璃其實已經喂顧承暄服下了參丸，若無意外應是無事。

可不能被人知曉會醫的事，便只好又命丫鬟去請大夫，也好讓府中眾人心安。

顧三夫人臉上的震驚神一點沒，明明代過，只讓暄哥兒沾些水便上來，怎麼會嗆到水？

突然目兇狠的向了顧錦璃，看著漉漉的長發，顧三夫人手指著，目眥咧，“是你，是你要害死暄哥兒！”

的這句話正好被剛邁進屋的顧老夫人和顧大夫人幾人聽到了，顧大夫人一皺眉，開口叱道：“三弟妹，這種話可不得胡說。”

“我才不是胡說！顧錦璃定是對暄哥兒懷恨在心，所以才加害暄哥兒！”不然那與小廝明明商量好了，本是毫無危險的事，暄哥兒怎麼會嗆到水。

而顧錦璃的頭發還著，想來定是做的手腳！

如意氣的心口都要炸了，顧不上尊卑，當即反駁道：“三夫人，您這分明是在口噴人！

若不是我家小姐不顧安危跳進湖中救了四公子，四公子此時早就已經死了！”

“賤婢！”

顧三夫人抬手便朝著如意甩了一掌，如意嚇得閉上了眼睛，可掌并未落下。

如意小心翼翼的睜開眼，只見福兒站在前，一把握住了顧三夫人的手腕，兇的道：“你打，我打你。”

“福兒……”如意心頭涌起了，眼眶不由泛紅。

和福兒一直不和，兩人就沒心平氣和的說過話，可在有危險的時候，福兒卻是義無反顧的護在了的前。

“賤婢，你居然敢對我手！”顧三夫人目眥咧。

想要回手，可福兒的手卻猶如鐵鉗一般，死死的錮著，抓得生疼。

“放手！賤婢！”

福兒卻只狠狠的瞪著，無于衷。

顧老夫人只覺得心煩，這些人都不在乎，擔心的只有暄哥兒一個，“錦丫頭，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快給我說清楚！”

“祖母這是在質問我嗎？”顧錦璃牽起角，笑得淡漠，“不管我說什麼想必三嬸都不會相信，既然如此，還是等四弟弟醒了再說吧。

福兒，松手吧。”

福兒一把甩開了顧三夫人，將顧三夫人甩的一個踉蹌，顧三夫人剛站穩子，便狠狠的瞪向了顧錦。

兩人四目相對，突然響起了丫鬟的驚呼聲，“四公子醒了！”

聽到小丫鬟

的驚呼聲，顧三夫人瞬間跑到了床邊，顧老夫人也隨而至。

顧錦璃沒去湊熱鬧，只與顧大夫人幾人站在一旁。

顧大夫人拍了拍的手，低聲道：“別與一般計較，不值得。”

顧錦璃抿輕笑，“大伯母放心，我知道的。”

從未將顧三夫人放在眼里，更不會因而有任何的緒波。

顧婉璃拿著手帕為顧錦璃拭頭發，關切的道：“大姐姐也該讓大夫抓一副藥，免得染了風寒。”

顧錦璃笑笑，自己就是大夫呢，當然不會讓自己生病了。

顧錦璃向門外看了一眼，眉頭輕蹙起來。

大伯母都來了，娘怎麼沒有過來呢？

有些奇怪。

顧承暄緩緩睜開了眼睛，片刻的模糊后，顧承暄看清了眼前的兩個人。

兩個人的臉上都滿是關切，目溫慈，仿佛在看著自己最寶貝的東西。

他以前也是這麼認為的。

他以為祖母最疼他，可祖母卻為了一條項鏈對他大發雷霆。

他以為母親也最疼他，可卻讓他跳進冰冷的湖水里。

祖母最寶貝的是的面子，母親最寶貝的是管家的權利，本就不是他。

“我的乖孫呦，可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啊？”顧老夫人老眼泛淚，心疼不已。

顧三夫人更是淚如雨下，泣不聲，“我可憐的暄哥兒啊，你真是嚇死娘了，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就不活了啊！”

顧承暄的視線在們兩個人的臉上劃過，最后卻只越過們，向了顧錦璃。

“大……大姐姐……”

顧三夫人沒有留意到顧承暄對顧錦璃的稱呼，只聽到他喚顧錦璃后，便立刻問道：“暄哥兒，你告訴娘，你是怎麼落水的？”

說完瞥了顧錦璃一眼，刻意強調道：“你別怕，實話實說，有娘在這，什麼都不要怕。”

顧承暄挪眼珠看向了顧三夫人，他的眼神沒有了以前的那種依賴，冷的讓顧三夫人覺得陌生，“暄哥兒，你……”

“娘，你真的要我實話實說嗎？”

顧承暄抿著，強自忍卻還是落下了委屈的淚水。

他差一點點就要死了。

他被困在冰冷的湖水中，痛苦，絕，他一直祈禱著娘親能來救他，可最后得到的只有失。

他好怕，他真的好怕。

在他最需要們的時候，們誰都沒有出現在他的邊，反是那個一直被他討厭，一直被他惡語中傷的人救了他的命。

娘親要他實話實說，他該說什麼？

難道要說娘讓他裝作貪玩而掉進了冰窟窿里，結果小廝背叛了他，想要了他的命？

顧承暄抬手抹了抹眼淚，著鼻子，聲細無力的道：“我的小廝要殺了我，是大姐姐救了我……”

一句話，在眾人心頭投下了一道霹靂。

顧老夫人聞后大驚，不敢相信顧府中竟有如此兇狠之徒，“來人！快去把那個小廝給我綁來！

敢謀害主子，我一定要杖斃了他！”

小丫鬟婆子領命，忙去綁人。

顧錦璃與顧婉璃相視一眼，兩人都覺得此舉徒勞無用。

那小廝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等著人去抓自己，一定早就跑了。

而顧三夫人要比顧老夫人還要震驚，震驚之后更因恐懼而滲出了一層冷汗。

為了一己私險些將自己唯一的兒子推萬劫不復之地。

竟不知道暄哥兒的邊一直跟著一匹野，而竟主將暄哥兒推了虎口。

怪不得暄哥兒看的眼神那麼失那麼怨恨，原來竟是差點害死了暄哥兒！

如意下一抬，冷哼了一聲，“三夫人，這下您聽到了吧！

四公子親口承認是大小姐救了他，虧得我家小姐舍命相救，你還冤枉我家小姐是兇手。

奴婢人微言輕，現在這話是四公子說的，您總該信了吧！”

如意就是氣不過，非要在顧三夫人的臉上再踩上幾腳才肯罷休。

可顧三夫人此時完全沉浸在險些害死子的悔恨和震驚中，打臉那點疼對來說本就算不上什麼。

顧承暄卻是聽到了，他睜圓了眼睛，怒目瞪著顧三夫人，“娘你又冤枉大姐姐了？”

顧三夫人被問的一怔，看著兒子眼中的怒火和維護，心中百味雜陳。

這時有個小丫鬟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的臉略有些古怪，“老夫人，不好了，前院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