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染與李依依從蔚縣回來后，城中便傳出了一些流言。

只言說圣上明明派遣了兩位欽差，真正做事的卻只有溫涼一人。

溫公子凡事親力親為，而沈世子卻只知安樂，到游玩，全然一副京中閑散公子的作風。

此言忽略了沈染所有的付出，將他貶的一文不值，沈染聞后自是大怒。

杜本趁機挑撥離間，咬定此事定是溫涼所為，因為他曾看到溫涼兄弟兩竊竊私語，而溫最近又一直不在府中。

沈染信以為真，便去找溫涼質問。

可溫涼冷傲，哪里會與他解釋。

兩人一言不和，若非有晉大夫在旁勸著，險些大打出手。

杜本恨多事，若兩人真起手來，那才熱鬧。

可饒是如此，溫涼與沈染也已徹底決裂，甚至就連面上關系也維持不住了。

杜本見沈染氣惱，特來關切，“沈世子莫要與那溫涼一般計較，溫涼高傲無禮，沈世子與他計較著實犯不上。”

“同為陛下分憂，有何可計較。”沈染即便盛怒，依舊克制著脾氣，足見修養，

杜本笑了笑，“沈世子莫要自欺自人了，沈世子所為我們都看在眼里，您為了賑災之事盡心盡力，可如今這功勞都全都被溫涼一人所占，就連在下看著都為您到不公。”

沈染雖仍沒說什麼，可眸卻閃了閃。

杜本見此，繼續道：“就算沈世子大義，不與他一般計較，可待您二位回京之后，若陛下聽了什麼風言風語誤會了您，誤會了承恩侯府，那可就不值當了。”

杜本清晰的看到沈染的雙拳驟然，他忙趁機道：“平州水患最嚴重之便是祁縣，世子只要能將堤壩修繕妥當，這功勞便誰都搶不走。”

沈染思忖了片刻，頷首應下。

著杜本志得意滿的背影，沈染肩膀一松，長吁了一口氣。

這演戲可真是太累了，下次再有這種事，說什麼也要讓溫涼來做。

不對，他想什麼呢，哪來的下一次。

他日后可不要再與溫涼共事了。

次日，沈染便不顧溫涼阻攔，徑自與杜本啟程去了祁縣。

李知府以擔心沈染人生地不為由，讓李依依一道跟著去了。

見沈染對李依依甚好，李知府和李虹都笑得合不攏，而何氏縱使氣惱也沒有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李依依在在面前趾高氣昂的翹尾。

自從溫涼到平州以來，李知府第一次出舒心的笑來。

高師爺直到現在還被溫涼扣押在祁縣，他知道溫涼想從高師爺里撬出東西來，可高師爺是不會背叛他的。

他們的利益是一的，只有他好，高師爺才能好。

可人一直被關著也不是回事，此番沈染接手祁縣，杜本也能趁機把高師爺弄出來。

待將賑災銀兩奪回，他們便可將事往溫涼上一推，利落。

李知府瞇了瞇有些渾濁的老眼，既然溫涼不認他這門親戚，那也就別怪他出手無了。

沈染一到祁縣，便立刻收攬了修筑堤壩之權，更是直接將墨蹤等溫涼的親信換下。

杜本自告勇，愿為沈染分憂。

沈染最初心存疑慮，并未徹底信他，但見他做事甚是周到仔細，沈染便漸漸放權，一點點將事到了杜本手中。

杜本也是個雷厲風行的人，采買材料、雇傭人手，將事做得井井有條。

沈染見此便徹底放心，索起了清閑，與祁縣的紳們談時，更是對杜本贊不絕口，坦言五殿下慧眼識英才，向他舉薦的杜先生果然堪當大任。

一切都條不紊的進行著，這日杜本又拿著賬本來找沈染領錢。

沈染翻了翻，隨口問道：“竟又要買泥沙？我記得前兩日便已采購過一批泥沙了。”

杜本正回道：“沈世子有所不知，泥沙必不可，堤壩雖以石為主料，卻必要以泥漿灌之方能穩固。

修繕過程，泥漿難免損耗，這也是沒有辦法的。”

沈染覺得甚是有理，便點了點頭，批了條子給杜本。

杜本接過條子，復又道：“沈世子，想要將曲江堤壩盡數修繕，我們的銀子怕是不夠用了。”

“無妨。”沈染隨口應道，“京中已護送賑災銀兩趕來平州，不日便會抵達。”

杜本聞言頷首，不再多問，轉之際冷然一笑。

先不說這銀子能不能到這里，就算到了，他也有辦法給殿下弄回去！

糊弄沈染這種貴公子最簡單不過，他們養尊優，能懂什麼。

杜本將每樣東西的報價翻了一倍，正逢水患，泥沙石頭的價格有所浮本就正常。

青磚造假更是簡單，除了面上一層是真正的青磚石頭，其余的不過是碎爐渣的，本微乎其微。

再者就以那泥沙來說，他采購十車僅用一車，只要在外的石被填滿，本就沒人能看出來。

至于工頭也早就被他收買了，畢竟這世上誰能與錢過不去？

若非此番國公爺被人算計了，這賑災銀兩他能為國公爺在至剩下八。

杜本離開，李依依才從間走出來，朝著杜本的背影啐道：“貪污吏，沒一個好東西！”

這樣的惡人還敢覬覦，真令人作惡。

李依依想的分明，如果當初溫涼沈染不肯幫，何氏真將送到杜本邊，那他就和杜本同歸于盡，也算替大梁除了一條臭蟲。

李依依心有不解，便開口問道：“沈世子，我有一事不明。

各地的橋也好，路也好，為何每隔個三五年就要翻修一次，難道就沒有手藝好些的工匠能把橋路修的牢固一些？”

“不是沒有好手藝的工匠，而是沒有好心腸的員。”沈染眸微涼。

見李依依更是茫然，沈染便講了一個故事。

“有一個清正廉潔的縣令，他見城中的木橋每隔個三年就會斷裂，勢必要重新修建。

這位縣令勵志要為百姓謀福，籌了不錢修了一座結實無比的橋，結果你猜如何？”

李依依想了想，回答道：“他得到了圣上的褒獎，一路平步青云？”

沈染搖頭，“這位縣令被同僚打排，最后不但丟了職，還窮困潦倒一生。”

“這是為何？”

沈染聞后譏諷了牽了牽角，語氣幽幽，“這是因為他擋了別人的路。”

京外員最容易做出的業績就是修橋鋪路，一般來說，各地知縣知府皆是三年一任。

前一任員修好的橋路正好可以堅持到下一任員接替，可那位一心為民的知縣擋了其他人的路，也等同于堵上了自己的路。

場錯縱橫，就算一個小小知縣也會涉及到各利益。

這便是場中的現實和暗，這也是他不愿涉及朝堂的原因。

李依依聽得似懂非懂，沈染也不想和一個孩子講太多朝堂的暗，便笑了笑道：“待過幾日后，祁縣便會起來，你趁機離開，不會有人發現。”

李依依頷首，咬了下，輕問道：“我能不能等青卉一同走？”

沈染搖了搖頭，“你和不一樣，屆時李府獲罪，你若不走定會到牽連。”

當初嚴府雖也獲罪，可罪不涉出嫁之，是以嚴青卉并未到牽連。

可李依依是李府小姐，等到李府獲罪，李依依若再想離開便沒這般簡單了。

李依依聞此沒再堅持，聽話的應下，“那我就先去江南，在那里等著青卉。”

以前李依依一直覺得自己命運悲慘，可現在又覺得自己十分幸運。

不僅有兩位欽差肯幫們，那位晉大夫更是幫們尋到了安之。

晉大夫子在江南有一間作玉閣的鋪子，那里將會是和青卉的第二個家，也將會是們新生活的起點。

……

杜本本就是個雷厲風行之人，再加上沈染又有意與溫涼相較，在沈染的催促下，曲江堤壩修筑的速度甚至遠比溫涼經手時快了一倍不止。

沈染除了管控銀錢，剩下的事都由手下人去做，而眾人又皆知杜本是五殿下的親信，是以都以杜本馬首之瞻。

這日沈染與李依依出去游玩，杜本趁機來到了關押高師爺之。

高師爺倒是沒到什麼待，可他被關在一間廂房里，吃喝拉撒全在一間屋子里，委實有些不住了。

聽到推門之聲，高師爺也只以為是侍衛給他送飯來了，便仍舊懶洋洋的倚著床，連眼皮的沒抬一下。

“你就是高師爺？”

聽到有人說話，高師爺才抬起了眼。

來人并非侍衛打扮，他下微揚，態度倨傲，說話帶著京城的口音。

“你是……”

杜本只掃了他一眼，見他上只有些舊傷，神狀態也還不錯，才淡淡道：“我是五殿下的人。”

高師爺一聽忙站起來，滿臉欣喜，“可是知府大人請先生來救我出去的？”

杜本點了點頭，冷眼睨著高師爺道：“你沒說什麼不該說的吧？”

高師爺連忙搖頭，“沒有沒有！屬下最清楚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絕對不會給大人們添麻煩。”

杜本淡漠的地點了下頭，心里對這高師爺很是嫌棄。

騎個馬都能摔下來，這般沒用的廢留著有什麼用。

“待過兩日曲江堤壩修好，知縣府中會有慶功宴，你可趁離開，溫涼回京前你暫且躲躲。”

高師爺聞后皺眉，“我并未犯刑法，難道不能正大明的離開嗎？”

杜本不耐的道：“溫涼擺明不想放人，就算沈世子也不愿與他正面惡，他不吐口，誰都忙不了你。

可你畢竟沒犯大過錯，你逃了，溫涼也無法下令緝拿你，待他離開平州，此事自可掀過。”

高師爺雖覺委屈，但也只得點頭應下。

他心里恨極溫涼，但更恨那匹瘋馬，若不是因為那破馬，他怎會落的如此境地。

杜本心里也恨著那匹馬，為馬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夠了，又是看家護院，又是幫著尋，考慮過狗的嗎？

另一邊溫也將賑災銀兩迎到了平州，賑災銀兩由暗二押送，同行的還有顧承晏。

顧承晏的視線最先落在顧錦璃上，顧錦璃沖他眨了眨眼，笑著低低喚了一聲，“二哥。”

顧承晏面復雜，劍眉微皺，遲疑了一會兒才道：“大妹妹還是裝扮相更好看點。”

若非知道大妹妹來了平州，他真認不出這面黃瘦，眉耷拉眼的年是貌如花的大妹妹。

顧錦璃：“……”

二哥就是傳說中的鋼鐵直男吧，說話都不帶拐彎的。

溫涼蹙了一下眉，不悅道：“這樣也好看。”

顧承晏抿抿，不作分辯。

他是指揮使，他說的都對。

溫翻下馬，對著溫涼道：“溫涼，你還真是料事如神，我率林軍迎到他們時，他們正與一群黑人惡斗呢！”

若不是他到的及時，暗二手再好怕是也難以應付。

暗二苦嘆一聲，“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自打我們出了京城的地界，都遇到好幾撥了。”

一開始那些黑人本討不到便宜，可時間長了他們的人馬有折損，再加上長途奔襲，力也開始有些吃不消了。

這次還好有二公子率人相助，否則定是一場惡戰。

這些銀子

都是從英國公府中掏出來的，他自然不甘心就這麼讓出來。

“不過這銀子看著了點啊！”溫涼著馬車上的箱子撇道。

暗二笑回道：“這些都是從山寨里搜出來的，據說剩下都讓山匪給揮霍了。

反正整個山寨都讓國公府給滅了，事真相如何還不是任由英國公說了算。”

“那個……”趴在馬背上的左辰弱弱開了口，有氣無力的道：“你們能不能先扶我下來再聊。”

怎麼越聊越嗨，還能不能顧慮一下他這個傷員了？

“呀！把他給忘了！”

溫說完，忙和顧承晏攙著左辰下馬。

“左副將傷了？”職業病發作，顧錦璃走上前問道，全然沒看到自家夫君變冷的臉。

溫不想笑，但又繃不住，憋的格外難，“是傷到了，而且傷到了屁。”

年輕人臉皮薄，左辰滿臉通紅，惱道：“我還不是為了救你才傷到的，你還笑！”

當時溫正與黑人纏斗，有人趁他不備用暗傷人。

左辰看到了，一把推開溫，自己卻躲避不及，被小弩箭進了屁里。

這傷的致命之不在于傷勢，而在于丟人。

縱使有朝一日他變了一員猛將，可今日之事還是會為他永遠洗不掉的污點。

溫是個講義氣的，聞言便閉了，努力嚴肅道：“左辰，你這個朋友我認定了，你放心，今日之事我絕不會與別人講。”

左辰的傷直到現在還疼著，實在騰不出力氣理會他，便對顧錦璃道：“晉大夫，還要麻煩你幫我看一下了。”

左辰說完，發覺眾人都在無聲他，眼里還滿是同。

這些人的同心來的這麼慢嗎，這都多長時間了才反應過來？

若是沈染在這，一定會更加同他。

他不過被診治了小，溫涼都能記恨他到現在，若顧錦璃真幫左辰看了……怕是連命都要沒了吧！

“我扶你回去歇著，多大點傷，也至于你這般嘰嘰歪歪的！”溫沖他使著眼，想扶他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左辰卻沒看懂，滿是幽怨，“傷的不是你的屁的，晉大夫是神醫，有他幫我看看，我也能早些痊愈……”

溫聽不下去了，抬手拍了左辰的屁一掌，疼的左辰差點跪在地上。

溫架著他，不由分說的拖著他走，“別說了啊，我送你去我那躺著！”

左辰疼的說不出話來，只用一雙眼狠狠瞪著溫。

溫仿若未察，毫不心虛。

他這可是在救他，還敢讓大嫂治他的屁，也不怕溫涼把他屁割了！

暗二看了一會兒熱鬧才收斂心神，正問道：“主子，接下來咱們該做什麼？”

溫涼掃了一眼數口紅木箱子，淡淡道：“送去祁縣，祁縣已經來信催了好幾日了。”

“是！”暗二片刻不歇，立刻著手安排。

著顧承晏一同忙碌的影，顧錦璃無意識的輕輕嘆了一聲。

“可是想家了？”溫涼看的心思。

“嗯。”顧錦璃頷首，輕輕抬眸著溫涼，“阿涼也想家了吧？”

溫涼含笑拂過的一縷發，聲音輕的如耳邊的微風，“你在哪，哪就是我的家。”

如此甜言語很是用，顧錦璃抿輕笑，但還是有些憾的道：“只是無法為大哥助威了。”

再過五日就是科考之日，他們如何也趕不回去了。

溫涼了的頭，語氣中滿是寵溺，“就快了，為夫定讓你吃上顧府的謝客宴。”

語落，他微瞇起眸子，語氣中帶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涼意。

網鋪了這麼久，也到收的時候了。

賑災銀兩一送到祁縣，杜本便如同打了一般，做事愈發賣力，只不過銀子用的也是飛快。

每當沈染抱怨銀子用的多時，杜本便略有委屈的道：“沈世子有所不知，我們手中最先的那些銀子早就用了，還欠了人家工頭和商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