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瑾置之一笑：“我上樓的時候，他若不說那幾句話，興許我也不會注意到他，經過今日這事，就他那模樣，估計得好長時間不敢再玉竹堂吧？”

“玉竹堂倒也不差他這個食客，倒是你……說說吧，一聲不吭的回來，是做足準備了？”

話題回到了正軌，唐云瑾眼神瞬間嚴肅：“算是吧，來找你商議計劃，另外關于白語嫣的事，可解決了？”

“夜宸寒這兩年來越來越差，此事你應當知曉了！至于白語嫣，兩年來并未查到任何有關線索，而且西涼之人這兩年在京城也沒有了作。”

“沒了作？”唐云瑾認真分析：“夜宸寒如今重病，正好是他們可以對宸王府下手的最佳時機，竟忽然沉寂下去了，怎麼看都有些不正常，西涼當年派白語嫣宸王府，是為了盜夜宸寒書房的機，能被放在書房中的機，都與軍事有關，或許是西涼對付北冥的制勝關鍵，絕不可能就這麼放棄了！”

“或許，是為了找到更好的時機？如果宸王病逝，或者況嚴重到無法理政務，那西涼之人起手來豈不是更簡單了？”

唐云瑾心中的想法此刻跟阿垚不謀而合。

西涼滅不滅北冥跟沒關系，但白語嫣必死！

所以，還是得引蛇出！

唐云瑾將自己目前第一步計劃和盤托出：“阿垚，派人潛宸王府……”

與此同時，宸王府。

夜宸寒被九青帶回來的時候，已經渾冰冷，要不是一路上還有呼吸，九青都害怕帶回來的是一尸了。

將人送回院子后，九青立即在房弄了火盆，讓溫度提升上去。

他還在夜宸寒上多加了兩床被子，心急如焚的守在床前。

要是換做兩年前，遇到這種況，第一反應都是去請大夫。

可如今不一樣了。

就算請來了大夫開了藥，王爺卻從不吃，小病累計大病，大病將拖垮。

九青心疼他，卻無法言表。

畢竟在王妃會“死”，在他看來，王爺有主要的責任。

“咳咳咳……”

不知過了多久，夜宸寒劇烈咳嗽了幾聲，意識緩了過來。

九青連忙呼喚道：“王爺，您醒了，覺怎麼樣？要不要大夫？”

“……”夜宸寒半斂著眸子，呼吸聲重沒有規律，心跳很強烈。

就算九青隔了兩三步遠也還是能清楚的聽到，看著自家主子煞白的臉，他還是咬牙道：“要不屬下還是派人去請大夫過來，為您診治吧，您的已經半年沒有號過脈了。”

而這半年里，況更不容樂觀了！

九青是真怕王爺有朝一日忽然暴斃……

他沒說話，掙扎著坐起來。

九青連忙去攙扶他：“主子，您現在正虛弱著，要做什麼，吩咐屬下去便是！”

“扶……本王，去冷院……”

雖然聲音很沙啞，但吐字還算清晰。

九青聽到這話，人都驚呆了，心里更是無奈，“王爺！您這是何苦呢？冷院現在就只是一間荒廢的院子，里邊什麼都不剩了！”

天熱的時候，冷院里都是雜草，天冷的時候，冷院里禿禿的，而現在這天氣，冷院中唯有堆的積雪。

“你想忤逆本王？”

“屬下不敢！屬下一心為了主子著想，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宸王府怎麼辦？”

“……扶本王過去。”

他毫無澤的黑眸子中充滿了執拗。

對唐云瑾的某種執念，早就在他心里生發芽，只是在徹底失去之后，更肆的生長參天大樹后，他才后知后覺罷了。

“王爺！您要是再這也，屬下只能……只能讓他們去把冷院拆了！”

九青不明白，也無法去明白，為何王妃已經沒了，王爺要執著于一個空的院子來不停折磨自己？

“那是曾存在王府……唯一的證明，誰敢冷院！咳咳咳……”

王妃存在過唯一的證明……

九青忽然五味雜陳，一瞬間明白了。

是啊，一場大火燒了凝雪院，而冷院是王妃住最久的地方，就算早就面目全非，對王爺而言，也是唯一的念想了。

除了在冷院里想之外，王爺似乎也沒別的辦法了。

九青嘆了口氣，將他攙扶了起來，幫著系上厚厚的貂皮大，低聲道：“屬下扶您過去呆一會，待這場雪過去，您好轉了，屬下便不多言。”

夜宸寒沒說話，薄抿一條線。

他知道，自己現在很狼狽。

在這些下屬面前，早就失去了曾經的威。

他以前也從未想過，自己失去一個人后，會變得這麼失魂落魄。

冷院荒廢這兩年，沒有任何人打理。

雜草生了枯萎，枯萎了又再生，積雪下埋藏的盡是干枯草。

夜宸寒著冷院破敗的大門，滿眼的滄桑，一瞬間似乎老了好幾歲。

九青站在一旁，心里哀嘆了聲：“主子，要不屬下派人把冷院重新打掃翻新一下？”

這本就很破敗了，墻上裂也不，就像隨時會倒塌似的，看著很危險。

“翻新有什麼意義？”夜宸寒視線回旋一周，嗓音低沉，“住的時候，冷院便是這樣的。”

多年前，他覺得，還能讓唐云瑾住在冷院，在王府有一席之地，便已經是自己莫大的恩賜。

可如今呢？

他竟自己都想說一句：天道回！

接著，夜宸寒又低聲說道：“本王昏迷的時候，又見到了，夢里還活著，就站在本王面前，眼神冷漠的令本王陌生，即便本王這兩年來時常去墓前看，說了無數愧疚的話，也毫未曾原諒過本王。”

雖然想說的話很殘忍，九青不太忍心，卻必須說出來：“王爺，人死之后就沒意識了，您說的那些話，王妃聽不到。您如今唯一能做的事不是像如今這般自暴自棄，而是去彌補相府，這樣一來，說不定您心里還能好些，因為相爺和丞相夫人所的打擊，不比您小，丞相夫人本就較差，如今更是長期臥床不起了，跟您一樣，也是心病，藥石難醫，但丞相夫人起碼還肯吃藥，您……”

“閉！”夜宸寒低聲呵斥，將他的話堵了回去。

九青連忙低頭噤聲。

本來還想借助丞相夫人的事來勸王爺吃藥，如今看來這招是完全行不通的。

剛剛呵斥用力過猛，夜宸寒掩又劇烈咳嗽幾聲，手掌心傳來潤，一攤開，滿是跡。

可之前好歹是紅的，如今卻是黑塊。

這意味著什麼，夜宸寒心里很是清楚。

他已經拖了兩年之久，再拖下去，真的就要……

看著掌心的黑，他雙眸一閉，竟了拳頭，眼神逐漸聚焦，空散去了些，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去請大夫！”

九青見狀，猛然抬頭，臉瞬間欣喜起來：“是，王爺！那屬下先送您回去！等之后病穩住了，您想什麼時候來冷院看看，便什麼時候來！”

他覺得，王爺應當是想通了。

卻不知，自家主子在改變想法的背后，藏著更加偏執的決心！

夜宸寒想在死后，能與唐云瑾合葬！

就算已經付了和離書，但他自己可以覺到，壽命所剩無幾了。

如果，如果他能做出一些彌補丞相府的事，那麼這個“愿”還是有機會可以實現的。

很快，九青請來了大夫。

但這位大夫不是別人，是曾聞名京城的神醫，玉卿樓！

他經過一段時間的消失，于一年前再度回到京城，但彼時的京城早已今非昔比。

在玉竹堂的作用下，他神醫的名早就被百姓拋之腦后。

反倒是現在的玉竹堂醫樓被稱之為：神醫閣。

在百姓們看來，玉竹堂醫士不但各個醫湛超群，診治費用還很低，甚至經常會無償為京城中的百姓看病。

別稱：活菩薩。

而反觀玉卿樓，回到京城后，診治費還和過往一樣，除了一些達顯貴偶爾請他，基本門客冷清。

他也沒想到，自己會再度走進宸王府大門。

夜宸寒見到被請來的醫士為玉卿樓，臉也不是很好。

當年白語嫣和玉卿樓聯手騙他取唐云瑾的事，他至今還記得！

只不過當年他識人不清，以為白語嫣是被劉婆子和玉卿樓挑唆。

面對他，玉卿樓也有力，但為了生活，不得不低頭行禮，先開了口：“玉卿樓見過宸王殿下。”

對比他還算敬重的態度，夜宸寒顯得冷淡很多，甚至沒有理會他的意思，冰冷的瞥了九青一眼：“本王讓你請大夫，你請了他？”

九青惶恐中單膝跪地，發自肺腑的說道：“王爺！玉竹堂不肯再為王府提供醫，您如今的況，一般的大夫本沒辦法再治了。”

方才主子吐出來的黑塊，他看到了。

這種況，以前他曾無意間從王妃口中了解到過。

一般出現這種況，基本病膏肓，幾近絕癥！

夜宸寒抿，沒再說話，將手放在了桌子上，玉卿樓看了他一眼，桃花眼中閃過一微妙緒，沒說話，彎下去，將手指搭在夜宸寒的手腕上。

指尖來回了幾下，仔細探脈，反復確認，最終收手，后退一步，俯作揖，說出來的結論，與之前唐云瑾僅通過面相觀察夜宸寒所言的結論基本吻合：“宸王殿下，您幾個大均有淤堆積，阻擋了的流通，而且您還有一直未曾調理的傷，還有飲食方面，也有所不足，現在況最嚴重的一點是，淤堵住了心脈，如果不及時清理疏通的話，您最多還有五年的時間！”

九青倒吸了口涼氣：“玉神醫，請您趕幫我家主子開藥方調理！”

玉卿樓輕輕搖頭：“宸王殿下如今的況已經很糟糕，靠吃藥，已經達不到痊愈的可能，需要銀針刺配合一名力強勁之人幫宸王殿下將淤所堵大盡數疏通，只有這樣，才有可能靠著藥和自我調息痊愈……”

九青聞聲，想也不想的說道：“我力刻意，我能配合，玉神醫什麼時候銀針刺？”

玉卿樓又補充道：“但這個辦法很危險，在下只有六把握，或許也只有宸王妃在世的時候，能有十把握可以做好。”

夜宸寒斂起眸，聲音清冷：“看來在醫上，你的確是不如！”

這看似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像是一長刺，深深扎進玉卿樓心里。

他拳頭下意識，皮笑不笑，將刀刃藏在話語間：“在下醫的確不如宸王妃，但的死，著實令人可惜，否則京城神醫的名號，怕是早就歸所有了！”

夜宸寒臉當即黑沉了下去。

玉卿樓順手拿過一旁桌上事先擺好的紙筆，提筆疾書用最快的速度寫下了一個藥方子，遞給九青，說道：“六把握放在宸王殿下上，怕是沒人會安心，或許玉竹堂的醫士中有比在下更有把握之人，在下只為宸王殿下開此藥方，便不收取診費了，告辭！”

九青攥著手中的藥方子，一時間手足無措，“主子，要不屬下再去玉竹堂問問？”

盡管已經壁多次，但為了王爺的健康，他還愿意再試一次。

“不必了。”他結滾，闔上眸子，抬手用力著眉心，房間中氛圍瞬間抑很多。

兩人都沒再說話，一時間沉默勝于一切……

王府外。

玉卿樓滿臉冷漠的走下臺階，候在馬車前的年輕醫侍連忙小跑著過去：“玉大哥，怎麼樣？宸王府這一趟給了多銀錢？”

這年輕醫侍很早就聽說宸王殿下重病的消息，且不肯從醫。

現在自家神醫出馬，宸王府還不得給一大筆銀子？

哪知玉卿樓聽到這話，臉竟更加難看，冷漠的上了馬車：“沒收錢。”

“沒收錢？！”年輕醫侍瞪大了眼睛，“咱們上次賺的那一百多兩銀子可快要見底了啊，頂多還能維持半個月，您這次出診沒收錢，等于是給咱們加重了負擔啊！”

醫侍本來還想著今天賺一筆可以半年食無憂，現實卻讓他這般措不及防。

玉卿樓坐在馬車里，臉仍舊冷漠著，“若是嫌跟著我會肚子，大可以離開。”

聽出他生氣，醫侍趕解釋道：“小的不是怪您，是說的實話，咱們本來就省吃儉用許多了，要是再沒有固定收來源，怕是要……實在不行的話，不如咱們還是離開京城吧？”

本來就是離開了京城，在別的地方發展的還算可以，就是沒有京城繁華罷了。

他也不知道玉大哥是怎麼想的，就非要回到京城，可現在的京城，早就今非昔比，沒有他們太多立足的空間了。

他間能覺出玉大哥有執念，但是什麼，卻一直猜不出來。

很快，玉卿樓的聲音傳了出來：“不可能離開京城，我絕對要超越！！我不信一個死人，我玉卿樓還無法超越！”

“玉大哥，你在說誰啊？”

醫侍有些不著頭腦。

玉卿樓沒回答，只說道：“去玉竹堂！”

“啊？您要去玉竹堂？那里消費可不一般啊，咱們沒多錢了。”

“再廢話，你就不用去了！”

“是是是，小的這就來。”

醫侍連忙上了馬車。

接著，馬車緩緩駛向玉竹堂。

一段時間后，馬車在玉竹堂外停靠，玉卿樓站在玉竹堂下，抬頭看著那塊棕紅的牌匾，眼底閃過一抹冷芒，隨即邁著大步走了進去。

恰好唐云瑾與跟阿垚從樓上走下來，事都已商量完畢。

眸流轉間，唐云瑾看到了悉的影，眸微閃，一時間卻記不起是誰。

畢竟跟玉卿樓也就見過三四面，而且還時隔兩年半之久。

一時間，就駐足在樓梯口上，盯著那道影，沒有再往下走，阿垚見停下，折返回來：“怎麼了？看到了誰？”

多看了幾眼背影，恰好又看到玉卿樓的側臉，唐云瑾翻了很久的記憶，才記起來他是誰。

眼神逐漸變得有意思起來，用目暗示阿垚：“瞧見那個穿淺藍錦的人了麼？他便是沉寂已久的神醫玉卿樓！”

“神醫？”阿垚看了看，又看了看玉卿樓，輕輕搖頭，“算了吧，他醫在你之下，你都沒自稱神醫，何必喚他神醫？”

唐云瑾攤手：“他神醫的名號可是以前京城百姓給的。”

“那現在他力可就大了，玉竹堂的醫樓如今被稱為神醫樓，不過……比起他的份，我想云瑾真正好奇的，應該是他為何會出現于此吧？”

唐云瑾點頭：“沒錯！”

當年玉卿樓和白語嫣聯手設下狠圈套，想取的事，至今還能清晰回想起全過程。

倒是真想看看，玉卿樓怎麼會來這兒。

正想著，已經聽到玉卿樓對掌柜開口道：“你們這兒的堂主在嗎？我想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