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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3章 天下之變

  「道友怎的冒雨前來？」

  「今日剛好有位善信請貧道來城中看看家宅怪事，善信著急，貧道也不好拖延，便冒雨進了城。文平子說，「想著離道友府邸不遠，上次一別也有些時日沒見了，便過來拜訪一下道友，卻是沒有事先通報。」

  「修道之人，正應該如此自然隨意，道友又何必如此客氣。」宋游端起茶杯，「外頭天寒請道友飲一杯熱茶，驅驅寒吧。」

  「多謝。」

  文平子雙手接茶，小口酌飲。

  茶湯紅亮清澈，有馥郁的木香。

  「好茶！真是好茶！」

  「貢龍團，還是以前在長京的時候，有位故人得了陛下的賞賜，贈予我們的。說是越陳越香，放個三五年最好。在下一直很喝，如今剩下這半團估著也到了風味最好的時候了。」宋游也起茶杯，放到鼻下，先是聞了聞，這才細品。(5,0);

  自己煮的茶沒有加那麼多七八糟的東西，雖說這龍團加一些梅干進去也不錯，但他也加得很，最大程度的保存了茶香。  sᴛ𝐨➎ ➎.ᴄ𝑜𝗆為您提供最新最快的小說容

  第一次撬開這龍團來煮，便知是好茶，只是香味仍有些渾濁，細細一品，仍然有些常人難以品到的倉味，是黴菌和灰塵所致。如今所有雜味基本都隨時間消失在了路上風裡，香味也變得更清澈，是複雜又純粹的木香，果然更上了一層樓。

  「道友煮得也不錯。」

  文平子品了兩口，將杯子在手裡，著杯壁傳來的溫度，溫暖著剛從雨中走來的他，卻是有些憂心的說：

  「自打今年開年以來天地死破土現世，妖邪頻出，是貧道知曉的、前去驅除過的，便有好幾個。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是啊。」

  宋游也放下了茶杯。

  知曉文平子冒雨而來，他便猜到文平子定是來與他說這些事。(5,0);

  「道友覺得……」

  文平子看著宋游。

  「縱觀古今，浮沉不斷，起伏不止。每到太平之時，妖邪定然收斂，若是世將至，便是妖邪頻出。每幾百年便是一個迴，不曾變過。它們好似比我們更能嗅到天下的變化。」宋游點頭道，「這確實不是什麼好兆頭。」

  「果然如此……」

  文平子顯然也是有所猜測的，可從宋游這裡得到佐證，還是不由震驚，喃喃自語：「如今可正是前所未有之盛世啊……」

  「是啊。」

  「如今，如今鬼魂變多，若是世到了，骨滿地，豈不遍地都是鬼？」文平子擔憂的道。

  「在下過幾日就將啟程，離開都，爭取儘快解決此事。」宋游面容平靜，頓了一下，「可在此之前，若有妖邪作，惡鬼害人，還得麻煩如道友這樣的修行之人，多多辛苦，匡扶世，肅清妖邪。」

  「這是貧道職責所在！」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道友本事很高，可東奔西走，終究虧了，請神之法學來簡單，若能散開傳承，便更好了。」(5,0);

  「世若至，貧道豈能敝帚自珍？」

  「道友品行，在下敬佩！」

  「宋道友神通廣大，法力無邊，可能阻止這世到來？」文平子問道。

  「……」

  宋游沉默了一下，這才答道：「只能拖延，只能儘量使百姓過得好一些，然而此乃天下大勢，卻是極難阻止。」

  「道友也不能嗎？」

  「不行。」

  文平子便沉默了下來，面思索。

  又飲了幾口茶，下意識左右看了看，卻只看見了蹲在旁邊給煎茶的火爐添柴的小，還在在屋檐下的燕子，這才說道：

  「道友聽說了嗎？當今聖上已經立了皇儲。」

  「哦？」

  宋游轉頭看向了他。

  終於立儲了呀……

  看來那老皇帝也命不久矣了。(5,0);

  「就是這個月初的事，十來天前吧。前兩天有位從長京來的善信，到天星觀來上香，貧道這才聽說。過些天估計也該傳過來了。」

  「可是立的嫡子？」

  「道友怎麼知曉？」

  「猜的。」

  「正是小皇子，林世。」文平子瞇起眼睛說道，「此前在長京時，貧道也曾與小皇子打過道，他是嫡子，名正言順，又儒雅溫和，朝中文武世家大族都希陛下立他為皇子，怎會引得天下大呢？」

  「在下久不在長京，亦是不知。」

  宋游也捻著茶杯，眼中一陣恍惚。

  雖然他確實沒有天算師祖的本領，不過恍惚之間，卻也好像看見了今後的事。

  若非太子早夭，便是這老皇帝拖得太晚了。

  「唉，那便有勞道友了。」

  「也有勞道友。」

  兩名道人只互相行禮。(5,0);

  蹲一團，專心燒火煎水。

  ……

  大雨又連著下了三日才停。

  正好三日。

  廟外大雨瓢潑，本沒有人來，何況聽說外頭的路都斷了，江漲水也漲得厲害，湍急洪。這三日霍二牛除了了去屋檐下飲些雨水，既沒有東西吃也不能吃什麼東西，也沒有人說話，每日只好聽雨聲。

  雨聲嘈雜，卻全是雨聲。

  中間再無別的聲音。

  自打出生以來，世界好似從未安靜過這麼長的時間。

  沒有人說話，自己也發不出聲音來，自說自話都不行，起先還能鬧些靜、解解枯燥，後來由於飢，人也沒了力氣，便只好在角落，進了人生中最為沉默的一段時間。

  可在這沉默的幾天裡，霍二牛反倒常常思考，想一些有的沒的、以前從未想過的。

  想的多是不同的自己——

  收錢替人消災的霍二牛；(5,0);

  為了百文錢去夜宿墳場的霍二牛；

  被人起鬨說憨傻的霍二牛；

  像如今一樣在家中肚子的霍二牛；

  冬日差點被凍死的霍二牛；

  那日借著酒意、想著傳說故事，憧憬著為除妖大俠從而腦子一熱竊了神仙法、跑出城興不已的霍二牛；

  被縣恭敬對待的霍二牛；

  被鄉民熱招待、起鬨灌酒的霍二牛；

  還有此時沉默飢的霍二牛；

  ……

  越乏力，腦子越活躍。

  昏昏沉沉，睡了一覺。

  夢中也在想著許多事。

  霍二牛好像漸漸知道了自己之所以得了寶、得了名聲和實利卻仍舊忐忑不安的原因所在，但是他又說不出來。

  因為笨，因為這道理不從書本中來，也不從別人口中聽來，只是在某一時間自然而然得到的啟示、明白的道理，是獨屬於自己的收穫。而只有那些善於言辭和總結的人，才能將之說出來，傳遞給別人。(5,0);

  霍二牛沒有這個本事。

  也沒有心思去想這件事。

  反正他現在啞了，要啞一個月，就算想說也說不出口，寫字也不會。而且腹中飢難忍，一覺睡醒，三日已過，最重要的是要填飽肚子。

  霍二牛帶的饅頭已經餿了，他卻還是將之吞下了肚，不出所料，餿了的饅頭完全為難不了自己的肚皮，緩了一會兒，恢復了些力氣，他才走出這一間在風雨中險些倒塌的破廟，左右環顧。

  雨後的天地無比乾淨，不知是雲是霧停在山間，停在下方江上，為世界又多添一抹清新。

  地上已被水泡，卻沒有腳印。

  霍二牛抬步往前，步步都陷進泥里。

  前方的山路果然斷了。

  垮塌的山沖壞了路，折斷的林木也被衝下來，擋了道路。

  霍二牛無比艱難的去到了山下，想要告知鄉民，山中的惡鬼已經被自己打死了，然而卻又說不出話。(5,0);

  好在有鄉民主問起了他。

  「惡鬼可已除掉？」

  霍二牛自是連連點頭。

  傳進耳中的人聲，竟使他有些。

  「那可真好！」

  「總算被除了！」

  「可以過安生日子了！」

  「不過霍大俠在山上呆了好幾天，那惡鬼也定是不好對付，真是有勞了……」

  「霍大俠為何不說話？」

  「咦？」

  霍二牛無法應和他們，甚至因為無法開口說話，也沒有隨之一同笑。

  了更多力在上這些力便移到了其他地方去，使他更清晰的注意到了鄉民的喜悅與激。

  這使了三天的他也有些歡喜。

  隨後果不其然，他又到了村民的一番熱招待，熱飲熱食，好菜好，還燒了熱水給他洗澡，先前許諾的銀錢也一分不的給了他。(5,0);

  只是不知多人問他，為何突然不說話了，各有猜測，他既無法回答，也不知該怎麼回答。亦有人發現他那寶貝不已的竹杖不見了，亦是好奇的詢問他去了哪裡，猜疑不已，他仍舊無法回答，也無臉回答。

  直到走出鄉村，手上空空落落，沒了竹杖便也沒了除妖打鬼的本領，他心中自然失落。

  仰頭山，沉默許久。

  忽然想起，又折回村中，連比帶劃，找村民借了一把鋤頭和一把斧子，這才上山而去。

  修路自是要修的。

  修就修，能有多累？

  爺爺這些天已經賺了不了，無論錢財酒還是名聲，都是修十條路也賺不來的，再修一條，就當給他做工，也做件好事了。

  霍二牛渾的力氣，修條路用得完？

  修路能比打鬼更難？

  爺爺來了……

  吃飽喝足，江湖漢上了山，腦中不斷自言自語，給自己找趣，不與任何人說話，只悶頭清理路障、鏟開山石，修繕道路。

  山下鄉民皆奇怪不已，猜測不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