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帝歸元了。

當這消息在冥間傳播開來的時候，蚣蝮已經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酆都城。

他不想看鐘馗、秦廣之流在那表演痛哭流涕，也不想看天界來使耀武神威的德。

熱鬧過了，現在也該獨向黃昏了。

帶著北的最后氣息，他順著忘川河一路朝東，走過他們戰斗過的地方，又回到了朔桃嶼。

他在朔桃樹下，待了一天。

追憶了自己認識北之后的所有日子。

后來，他又獨自一人回到了東澤大川。

去朔桃嶼，是告別北，這次，是要告別自己的故土了。

這麼多年來，已經絕在這里停留了，母親的記憶甚至都開始模糊了。

蚣蝮在這里睡了一晚。

沒想到竟然見到了當年的八爪。

小八爪已經擁有龐大的軀了，可惜，因為環境桎梏的原因，它的修為并不高。

說起這些，蚣蝮自言，冥海水族是了龍族的連累。

可小八爪卻說，小九爺，追隨龍族是水族的決定，這怪不得誰。而且，不管到任何時候，水族無怨無悔，永遠只會臣服于龍族。

蚣蝮看著天際，正道：“放心吧，未來總有一天，會有人來給冥海水族正名的。可惜，這人不會是我了……”

此刻，他忽然想起了父親元龍的夢想，幾何時，他是希自己有朝一日能一統三界的。

多虧自己沒有按照父親的設想去過一生。因為自己本質上和北是同樣的人。懷天下，卻片污不沾。

這樣的人，天地不容。

很快蚣蝮就離開了冥間。

那晚上，他親眼目睹了北的自我了結。這冥間，如今不管山川，還是河流，在他眼里都寫滿了悲，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北這樣雄主，為什麼會死在夜天羅、帝俊、鐘馗、秦廣王這些宵小之手。說到底，當初自己就不該勸他起兵。

所以，這冥間他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帶著北留下的使命，他一個人游歷間。

他需要找一個合適的地方，讓半個大帝丹元得以生息。

當年和北的時候，曾經周游間。那時候的間，百橫行，人尸草莽。可大帝義子玄遠來間時日并不多，卻已經初見效。以玄遠為首的軒轅部落，開始展示出了人族的智慧。這說明，大帝當年的預想是正確的，可惜，賊人們沒給他留夠足夠的時間，否則，間開化至能提前上千年。三界，也將是另一番景象。

如今，只剩下一聲嘆息。

讓蚣蝮有些意外的是，它竟然在游歷的時候，遇到人皇太一。

蚣蝮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當初北和人皇關于人族的討論。那時候的北意氣風發，人皇太一單純爽直，兩人雖然因為帝俊相識，但志趣相投。

可此刻，一想到，北和夜天羅決戰之時，人皇太一不單單也是觀著之一，更是把最忠于北的拔罪天尊也調往他，蚣蝮就氣不打一來。如果當時北邊有拔罪天尊的幫助，有大量的兵馬，會不會結局就不一樣了？夜天羅就不在寄生北，北也就不用死？

“蚣蝮，我已經得到了消息了，酆都大帝他歸元了……這到底是為什麼啊？”人皇太一一臉茫然，神中掩飾不住的難過和惋惜。

蚣蝮冷嘲一聲道：“你問我一個無名小龍能得到什麼答案？你應該上天界，為你的義兄帝俊啊。”

“這和帝俊有什麼關系？我只是好奇，剿滅魔族，千秋大業，為什麼北會這麼選擇？”

蚣蝮本不想多說，因為他認為，在帝俊、北和人皇的三人關系中，人皇明顯是偏向帝俊的。他不愿意朝這樣一個人吐半點實，于是轉就走。

人皇大聲道：“我和你主莫逆之，和你也未曾有過半點糾葛，你為什麼對我這個態度？實話告訴你，北一死，我痛失知音，這些天，我就是再找你，我想知道真相。今天你若不說個明白，我絕不會讓你離開。”

蚣蝮無奈，只能正道：“那你就去問問帝俊，魔族的玄黃劍何在吧。看看他有沒有臉面告訴你。魔族、鬼族、靈族、妖族百萬亡靈，皆因他而死，他也終于夢想真，了三界最大的神。至于我主歸元，這是他的，我不能告訴你，也請你不要和任何人說見過我。如果你還當我主和你是朋友的話。”

人皇太一似乎已經猜到了些什麼，嘆口氣道：“你是再找自己的棲息之地嗎？我給你個去吧。你主是我平生最敬佩之人，就當這是我在替他幫你吧。在選擇泰山之前，我曾在燕山之東凰山暫住，那里天杰地靈，地下水脈集，適合你棲，而且，那里也是冥間和間的一個近點。方便你冥游。”

蚣蝮點點頭，終究還是對人皇太一表示了激。

后來他果然來到凰山，找到了那道水脈。

渾然天，這簡直就是上蒼賜給自己的安之所。水脈一端是地宮，另一端則是一百米深的幽潭。

于是，所謂的赤太歲，開始在間生。

而蚣蝮，從此三千年里，深居簡出，一直都守候在這里。

在安頓下來之后不久，他就聽聞了人皇太一歸元的消息。這個剛烈的創世神，在冥間似乎終于找到了自己最難以接的答案，然后選擇以更為剛烈的方式，封閉經脈，一頭怒撞泰山，為自己的神途畫上了句號。

那之后，蚣蝮連水面都有出沒了。他躺在水底，像是干枯的老藤，一天天煎熬著。

正如他自己說的，北死的時候，蚣蝮其實就已經跟著死了。活著的蚣蝮，就是為了任務而生的游魂。

當然，有時候，他還會夢見北，夢見那幾個兄弟。

但他已經沒有那麼了。

畢竟那條未生須的小龍，此刻已經是一頭垂垂老矣的老龍了。

也忘了過的多久，直到有一天，他突然發現，那“赤太歲”所謂的時刻要來臨了，他終于起來。

自己的任務要結束了，自己終于可以直膛，等待著舊主的新生，等待自己的死亡。

“活著的意思，就是活著。”

那一晚，風雨加，蚣蝮難得潛出水面，在天際上空，聽著一聲聲新生兒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