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正盯著那幾個頭黃小東西咬牙啟齒，上，夠不到它們，下，唯恐這纜繩突然斷裂。

此時忽然聽見下面傳來了聲音，好像是父親在說話。

木頭低下頭，看了一眼，老楊高聲道：“杠子頭告訴你，用刨子刀。”

刨子刀？

對啊，自己怎麼能把這木家的絕技給忘了。

木頭把倒掛，用纜繩將小鎖了兩圈，騰出右手，從懷中出一把前開刃的鏟形刀。

此正是刨刀。

“有一個算一個，誰來老子殺誰！”木頭單臂猛地一甩，前方后圓的刨刀飛旋而出，嚓的一聲，站在最前邊個頭最大的那只黃鼠狼脖子之上瞬間沁出了一層，這鬼東西像是喝醉酒一樣，從砬子上一頭栽了下去。

剩下的幾個小崽瞪著溜溜的黑眼珠了木頭，一溜煙地鉆進了石頭隙，消失不見了。

木頭趁機趕下了繩索，到了石臺上。

“爸！”

可此時卻看見父親靠在老楊的胳膊上，已經閉上了眼睛。

木頭悲號一聲，將父親挽在懷中，連連高呼。

杠子頭用盡最后的力氣，緩緩睜開眼，喃喃道：“河，咱們木家靠著林子生計，知道你不喜歡這行，想出山去了，去吧，這木幫確實落伍了。但有一樣，你不能在和黃二爺斗了，今天，就是個意外。我只想你好好的……對了，走的時候，帶上那刨刀……”

父親話沒說完，攥著木頭的手就耷拉了下去，徹底閉上了眼睛，與此同時，水順著鼻息、角淌了出來。

木河淘淘大哭，幾乎昏闕。

可人死不能復生，后事還需要打點。

老楊將父親的尸，用繩索捆好，在王叔一眾人的幫助下，總算是拉了上去。

“河，上去吧，你是孝子，還得領魂回老墳瑩呢！”老楊把呆滯的木頭扶了起來。

木頭茫然地看看地上的黃鼠狼，上前從其脖子上，將刨刀拔了下來。

事其實很簡單。

前幾天，木幫進山來開始安營扎寨。

為了改善生活，隊伍帶了十幾只。

可安營第一天，就了一只，留下了幾。

很明顯，這是來了野。

木頭想著下夾，可父親說，開山伐木，忌諱殺生，一只而已，吃也就吃了。

哪知道，第二天，這野變本加厲，一口氣叼走了三只。

木頭忍無可忍，背著父親下了鐵套子，結果當天晚上，他就套住了一只黃鼠狼。但他沒殺那只黃鼠狼，只是用荊條了它兩下就放了。

原本以為，懲戒一下也就罷了，哪知道第二天晚上，所有的都被殺了。而且，那些畜生本沒有吃，只是咬死放，然后堂而皇之丟在了地窨子前，最可惡的是，他們還鉆進地窨子，把自己的糞便拉在了鐵鍋里。

木頭一賭氣，用咬死的燉了幾個大兒，然后拌上了老鼠藥，丟在了營盤周圍。

當天下午，就在營盤不遠，發現了一只口吐白沫的黃鼠狼。

此后好幾天，相安無事，木頭以為，事已經過去了。

可前天夜里，突然外面傳來了一陣陣怪異的聲，木頭迷迷瞪瞪被驚醒了，一睜眼，發現啞正舉著菜刀直站在地窨子中間，看著父親和大伙的腦子在哪嘀咕！

“西瓜，大西瓜，我的西瓜，一二仨……”

然后就像是瘋了一樣，朝炕上砍了過來。

木頭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中邪了，起不等那菜刀落下，就把啞踢翻在地。

此時眾人驚醒，七手八腳將啞按住了。

父親作為杠子頭，也是最有經驗的木幫高手，手就從啞的頭發里找出了三黃的。

“欺人太甚，不給點教訓，你們只會越發猖狂！”

說完，把那幾黃用黃紙包起來，直接削了一桃木劍給釘在了墻上。然后眾人就朝那黃紙包吐口水，一邊吐，還說一些詛咒的話。

此時就聽見外面那些怪異的聲戛然而止，然后消失了。

天亮后，眾人發現門口外面有三黃皮子尸，全都攢球形，死相猙獰。

這不，到了開山的日子了，本來負責定日子，掐時辰的歪今年沒來，大家就攛掇杠子頭自己選個日子。哪想，今天第一棵樹還沒伐，就出現了這種事。

木頭一開始還真以為這是一場意外，可在砬子上掛在半空中看見那些黃皮子的時候就明白了，這分明又是一起報復。

父親說，不許自己和黃二爺在斗下去了。

自古在這白山黑水中，和五大仙較勁的人都沒好下場。木幫里的人也勸木頭，這件事可能就是天意，犯不著在較勁。

不管出于哪一種聲音，木頭聽進去了。

帶著父親回了營盤，幫里人用周圍最好的紅松木攢了棺材。

木頭就在大家伙的幫助下，用馬拉爬犁的方式，一口喊一聲爹，將尸骨送回了十里外木家的老墳瑩。

寒冬臘月，沒法做三天大喪。家里也沒有其他人了，全程都是木頭親自辦，當天就把父親葬了。

他本來要替父親守陵三天，可大家怕他凍死，強拉拽，最終把他拉回了營盤。

一夜無眠，第二天天一亮，他就去了父親的墓地。他還有許許多多的話沒和父親說。他其實不是厭惡木幫，也不是真的單純想離開白水黑山，他只是覺得父親年紀大了，太辛苦了。

可映眼簾的卻是一副破敗畫面。

自曾祖木中原開始，木家所有長輩的墳頭都被掀了去，墓碑搗毀，供臺踏翻。尤其是父親的墳墓，竟然被生生挖了開，棺木。也多虧紅松木堅實，棺材還算完好，但棺材已經被撓的不樣子，上面是麻麻的爪子印，墓坑里更是被丟了無數的污穢之，尤以黃鼠狼的屎尿最多。

看見眼前此景，木河徹底怒了。

他決定不再聽從父親的臨終言，他要報仇，他要和這些畜生死磕到底，他不單單要殺它們，還要將他們剝皮碎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