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已經出去做飯了,阿梨正坐在炕上納鞋底,地上的被褥都收起來了,小結和弟弟都不見蹤影,就剩下他,猶如大海中的一座孤島。萬幸的是,薛延也不知去了哪里。
鞋底不好納,極,阿梨廢了好大勁才把長針從中間穿過去,抬眼就瞧見胡安和呆呆坐在地上。
探往門口看了看,見薛延沒回來,趕小聲沖著胡安和道,“快跑!”
胡安和虎軀一震,這才反應過來他闖了多大的一個爛攤子,他急急忙忙抓了把頭發,又和阿梨道了聲別,扯了外胡穿上就往外躥。
薛延拿著煮好的玉米從廚房里出來,剛踏出門就瞧見胡安和風一樣往外跑,還回頭道,“早飯不用等我了,晚飯也不用了,這幾天我都不來了!”
“你還敢來?”薛延咬牙切齒地罵,“再來我就毒死你!”
但等到了酒樓,聽著了客人們的閑言碎語,薛延卻察覺,胡安和或許不是在危言聳聽。
只是要來的不是山匪,而是千上萬的難民。
第68章 章六十八
中午的時候, 酒樓里來了一批從賀蘭山來的遠行商客, 風塵仆仆,帶著大包小裹,個個都是灰頭土臉的樣子。這樣的商客在現在并不, 大多都是往返于中原與西北牧區之間, 倒賣綢、茶與質之,來回一趟, 若無意外, 說也能賺個三五百兩銀子,可以說從事這樣行當的商人都是家底頗。
但這次的幾個卻落魄得很。
幾個人拿著菜牌子瞧瞧看看好半晌, 為要不要點一道醬切牛愁的臉都紅了,最后還是沒舍得點,只要了幾盤素菜。其中一個唉聲嘆氣道,“這日子可怎麼過啊, 家里本就沒什麼錢了,聽人家說跑商賺錢, 我跟親戚朋友借了幾百兩才走了這一趟,這可好,別說錢了,命都差點搭進去。這兩手空空的,我怎麼好意思回去見我的妻兒!”
另一人說, “你便就慶幸著吧,多人死在那了,你好歹好活著。留得青山在, 不愁沒柴燒,世道艱辛,湊合著過吧。”
他們就坐在賬臺旁邊的那個雅間,隔著一株綠油油的君子蘭,薛延把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立時便就起了戒心。
做生意的要點之一就是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任何一點風吹草都不能放過,按著那些商人的語氣,薛延在心里琢磨著,定是賀蘭山那邊出了什麼事了。再聯想到胡安和昨日說的那些話,薛延了,越想越覺得不對。
就算胡安和說山匪要來是子虛烏有之事,但既然永定的縣令肯做防衛,那就定不是空來風。
無論這兩件事是否有關聯,他總得去打聽打聽,好讓心里有些譜。
薛延撥了撥算盤珠子,抬眼瞧見伙計端著菜盤子要去送菜,招手攔下,低聲道,“你去忙別的吧,我來送。”
伙計應了聲,抹布往肩上一甩,轉走了。
薛延挽了挽袖子,再揚起副笑臉,端起菜盤子走進去,招呼道,“您幾位的醋溜菘菜,脆皮煎豆腐。”
里頭的客人還在抱怨著時事不順,靠著門口的那個沖薛延道了聲謝,將菜接過來,順說道,“要是等仗真的打過來,咱們不知道是不是連這口豆腐都吃不上咯。”
薛延眼神一閃,狀似不經意問道,“打仗,什麼仗?”
其中一個瘦高個穿著破破爛爛的灰大氅,咬了口白菜道,“西邊的周國連年進犯,咱們的將士越來越不頂用,眼瞧著邊線就要被攻破咯。”
薛延“嘶”了口氣,往一邊坐下來,小聲道,“這可不能說。”
似是有了發泄渠道,瘦高個一臉憤恨,摔了筷子道,“我瞎說?我三個妾室都被那幫子蠻兵給搶去了,房子也燒了,東西也奪了,我辛苦經營十幾年,全他娘的白干了。”
靠門口的那個被嚇了一跳,趕將門關上,回頭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皺眉道,“吼什麼,你不想活了?”
那人一臉木然,“憑著燕國的兵力,若是周軍真的闖過了賀蘭山,那咱們就是一個死。都現在這時候 ,我還管他皇帝老兒高不高興,我痛快了便就!”
這幾人七八舌說了一通,薛延也差不多弄明白了些。
周國位于西部,大多靠放牧為生,族人格健壯高大,被中原人稱為蠻夷。早年時候,燕朝開國皇帝一鼓作氣統一了中原,將外族人都趕去了賀蘭山西側,從此兩國界限分明,西北是荒漠戈壁,風沙漫天,往東則是一馬平川,萬畝良田。二者相安無事近百年,偶有互通往來,百姓安居樂業。
但近十年來,燕朝卻走起了下坡路,到了如今,已經是強弩之末,加上新帝昏庸,偏酒,國力更是一日不如一日,蠻夷進犯時有發生。還好大多只是掠過邊境,搶奪財,倒不會真的舉兵東下。
燕國也曾多次派將出征,意圖收服,但兩方勢均力敵,最后也多以和解作罷。
現在看來,周國似乎是已經野心了。
那幾人說到暢快,也忘了薛延還在場,只顧暢所言,直到有個人終于反應過來,用眼神示意著,有外人在。
雅間里漸漸安靜下來。
薛延笑道,“諸位不必如此擔憂,我又不會去府告什麼狀,你們說你們的便是。我也只是聽你們說起賀蘭山之事,有些好奇,便來打探打探,畢竟若真的打起仗來,苦的還是百姓,早些知道,也能早點準備著收拾細,能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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