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和反應了半天, 才緩過神來,問,“你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薛延還生著他的氣,不肯給好臉兒,不耐煩道, “要不然我為什麼傾家產屯那麼些糧食,真為了吃一碗倒一碗?”說完,他見著胡安和張張合合又想說什麼的樣子, 趕攔住,問道,“公文上說價錢了嗎?”
胡安和搖頭道,“沒有。”頓了頓,他又補充說,“這是要靠衙門與糧商自己議價的,所以各個地方都不一樣,但大多數糧商都會抬高價。據說源縣那邊有個陳員外,將家里的積糧賣出去,斗米三錢!但是沒辦法,源縣被戰火波及,房子都燒沒了大半,老百姓都要死了,府沒辦法,也咬著牙買了。”
原來時候,一斗米大約能賣到一錢七十文的價格,斗米三錢,幾乎翻了一倍,再加上買的是千上萬石,其中利潤讓人咂舌。
胡安和現在的心極為糾結,站在胡魁文的立場考慮,定是希價錢能越低越好的,但若是站在自己立場去想,又期盼也能如同陳員外一樣,一夜之間賺個盆滿缽滿。可若是從更高一點的層面來想,他又唾棄那個想要抬價的自己,這實在不是君子所為,貪圖利,實在有辱斯文。
胡安和思來想去下不定決心,便偏頭問薛延,“那,咱們賣多錢?”
薛延沉聲道,“按原先的價錢賣,斗米一錢七十文。”
聽著這個回答,胡安和松了一口氣,但又有些不解,問了句,“為什麼?”
薛延說,“我若是在所有人都沒意識到糧食的重要的時候,將所有糧食買下,再等人們需要的時候原價賣出,這是我看準了商機,有眼力。但若是老百姓都吃不起飯了,府想要做好事,我卻從中高價牟利、囤積居奇,這是不義之舉,是惡賈,要遭報應的。黑心錢,咱們不能。”
胡安和笑了,掌道,“真沒想到,你竟還信玄學。”
薛延了指尖,緩緩道,“命運在自己手中,我不信佛家道教,也不信誰能控我,但我相信道義。”
胡安和贊地點點頭,但是想了想,還是沒忍住道,“你這人真奇怪,折騰了那麼久就想要賺錢,但是能將利潤翻番的時候,過不去心里那道坎兒,又還不做了,明明就算你提價也沒關系的。真是弄不明白,你到底是圖財呢,還是不圖財呢?說你善良吧,這倆字我還真的說不出口,但若說不吧,你又是真的好心腸。”
薛延瞟了他一眼,輕飄飄道,“老子錢,但老子任。”
買糧放糧一事刻不容緩,第二日一早,薛延便就持起這件事,怕他忙不過來,阮言初也跟著一起去,家里就只剩下馮氏與阿梨兩人。酒樓里全是囤積的糧食,已經許久都沒有開張了,家里條件好起來,也不需要們做繡活之類賣了換錢,阿梨便也閑下來,安心養胎。
城門口搭了個粥棚,每日放粥一千碗,憑糧票前往。
這主意還是阮言初提出的,防的就是那些家中有余糧,卻還是想要沾府油水的人。差按著往日的典冊記錄按戶去核實,憑借以往的家庭條件和現狀綜合考慮,按條件發放糧票,貧苦人家優先,每半月重新發放一次。
薛延屯下的那些糧食夠一多半的需求,胡魁文又東拼西湊地再買下一些,便就足夠支撐到七月份的第一波稻谷收了。雖然剛播種后便就離家,田地里已經草盛豆苗稀,但到底還是能過日子的。
胡魁文在城外搭建了個簡易的大糧倉,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將糧食稱重后運到糧倉去,幾千石糧食,實在是個大工程,耗時耗力。薛延每日早出晚歸,不過五日,便就瘦了一大圈。
阿梨心疼,最開始時候每日守著他回來,準備好宵夜,再陪他洗漱好才睡。但兩日后薛延便就不肯了,裝模作樣發了一次火之后,阿梨才不等他,將吃食放到鍋里溫上,而后早早睡下。
不知是因為孕事關系,還是被照顧太好,一路奔波回了家,阿梨反而更白皙圓潤了些,笑起來時候,頰邊的梨渦更深了。
這日天氣晴好,薛延和阮言初早早出門,阿梨收拾好碗筷之后,和馮氏一起坐到房檐底下,說說笑笑地繡給孩子的小裳。小孩子皮,繡的要更仔細些,把線頭都藏好,免得劃著皮,孩子會起小疹子。
小鴨子還是黃絨絨的,但已經可以跑得很快,馮氏抓了把谷子撒過去,鴨子一個個都和瘋了一樣往前沖,院里一片唧唧嘎嘎的聲音,吵鬧得不行。阿黃趴在院當中,圓圓胖胖的一大坨,被鴨從腦袋上踩過去也懶得,只顧著瞇著眼曬太。
趙大娘來的時候,阿梨剛繡完前襟上的小老虎。
因著不知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做裳選的時候就有些為難,干脆便就做雙份。阿梨小時候子便就不好,希自己的孩子能健健康康的,小老虎活潑健壯,便在每件裳上都繡一個,也算是代表著一種祈福。藍灰的布料上繡這個,瞧著倒還好,但水的上面繡一個虎頭,看著稽又違和,實在引人發笑。
薛延還曾笑話過,阿梨很不聽他的話,這次卻執拗地堅持,薛延無奈,也只能聽從。
趙大娘是剛剛才回到家的,連裳都沒換,便就急匆匆地跑過來,站在門口沖著馮氏喊,“巧兒,巧兒,你家薛四有大出息啦!天呢!大出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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