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敘白被去縣衙門議事,一直到後半夜才回來,鬼使神差的,他就去了春的屋子裏。
春已經睡了,紅豆也在偏房睡了,他緩緩走進去,瞧見不遠點了一盞小夜燈,他走到床沿,看著躺在床上的春許久。
春在他進來的時候,就已經醒了,但是一直沒吭聲,就閉著眼睛裝睡。
過了一會兒,蘇敘白在床沿坐下,他掉自己腳上的靴子,在春邊躺下。
春翻了個,滾到床的最深用後背對著他。
“你好像,很討厭我!”蘇敘白躺在那裏,看著忽明忽暗的小夜燈,有些失神。
春依舊不說話,就這麽側著睡著。
“跳河的時候,冷不冷?”蘇敘白接著說道。
“那麽冷的水啊,我就是下去一會兒,上來的時候,渾都是冰渣子!”
“你那個子骨,竟然也敢跳下去,你應該是恨毒了我,才用自己的命做賭注,隻是為了離開我!”
“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每每剛剛睡過去,就會夢到你在那條冰冷刺骨的江流裏掙紮!”
“阿春,你明明怨恨我,又為什麽總是能用那麽單純依賴的目看著我呢?那麽溫,那麽弱,那麽認真,讓我以為,你真的是很喜歡我的!”
“所以,你為什麽那麽,那麽地怨恨我?”
一直沉默著的春,緩緩睜開了眼,看著麵前的床單,淡淡的開口道:“蘇敘白,你是不是忘了,我們是怎麽認識的?”
蘇敘白有些窒息。
“如果不是你闖鋪子,如果不是你強迫我,或許至今,我還是那個承歡父母膝下的兒家,我也不會跟著去到京城,更不會被你們上死路,喜歡你?我憑什麽要喜歡你?如果不是你,我本不會那些苦,蘇敘白,我從頭到尾,都沒有過你,我隻是想要活下去,僅此而已!”春的聲音很輕,可說出來的話,卻像是一把尖刀,一下一下地割在他的心口上。.x33xs.
蘇敘白看著床頂,微涼的淚水順著眼角到耳朵上,他就這麽看著,一聲不吭。
“蘇敘白,你放我走,好不好?”春低垂著眼,看著自己前的被子,輕聲說道,“春已經死了,你放我走,對你,對我,都好,不是嗎?”
“好?哪裏好?”蘇敘白嗤笑了一聲,“你卷走了我那麽多的錢財,你倒是下半生無憂無慮,我呢?賠了夫人又折兵,這是個賠本的買賣!”
“我可以還給你!”春猛地坐起了,回頭看著蘇敘白,“我可以把所有的銀子都還給你,就當我們扯平了,你放我走,行嗎?”
蘇敘白看車春半晌,忽然笑了:“扯平了?春,你是不是忘了,幾天前那把抵在你脖子上的刀了?如果不是我及時趕到,你已經死了!這個可是救命之恩,救命之恩可比天大,你就打算這麽走了?”
“我也救過你啊!”春盯著麵前的蘇敘白,“雖然,雖然我不是自願的,可是那天,如果不是我,你也早就中毒亡了,你現在救了我,也算是還清了啊!”
“還清了?”蘇敘白換了個姿勢,將手臂枕在頭上,微微偏著頭看著春,“不是你自己說的嗎?以前的春已經死了,人死賬消,憑什麽抵消?”
“你……”
蘇敘白忽然一個翻,將春在下,他地抓著的手,然後看著猶如驚的小鹿一樣,睜著一雙漉漉的眼睛看著自己的時候,他苦笑了一聲:“春啊春,我真是恨不得挖掉你這雙騙人的眼睛啊!”
春地咬著牙,可就在他以為蘇敘白會做什麽的時候,他卻忽然起離開了:“明天記得早點起來,既然你不是春了,自然也就不是我妾室了,那就得起來幹活,我這裏,不養閑人!”
“你分明可以放我走,那我也就用不著你來養了!”春抱著被子坐起,一臉的不服氣。
“怎麽,你不想見你的父母了?”蘇敘白回頭看向,微微挑眉,“對了,嫁了人的人,得梳發髻,裝什麽沒出嫁的小姑娘,要點臉麵!”
春頓時就說不出話來了,就好像心裏堵了一口氣似的,不上不下,噎得慌。
蘇敘白見不吭聲了,頗有幾分高興,笑著就走了,倒是沒有先前的不快了。
蘇敘白走出去的時候,就看到了裹著小被子蹲在門口的紅豆:“怎麽,怕我欺負?”
“沒……”紅豆低著頭,不敢吭聲。
“明天記得早點起,都給我去幹活!”蘇敘白說完就要走,可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一樣,停住了腳步,“那個時候,你跟著春跳到河裏,他也瘋了一樣的在河裏打撈了好幾天,短短幾天就瘦得厲害,若不是我著,他怕是早就把自己死了!”
紅豆當然知道蘇敘白說的是誰,可偏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們兩個大約上輩子是隻狐貍吧,會騙人的狐貍!”蘇敘白嗤笑一聲,轉離開。
紅豆從來沒有想到,姿平平的自己,竟然還會有被人罵是狐貍的一天。
這一宿,春氣的愣是沒有再睡著,第二天起了個大早,梳頭的時候,紅豆原本還是想給梳一個的發髻,但是想起蘇敘白昨天說的話,雖然心裏惱火,但還是說道:“梳靈蛇髻吧!”
紅豆雖然覺得奇怪,但是卻也沒有再說什麽。
準備出門的時候,蘇敘白在大門口看到了已經準備好了的春,笑了一聲,隨後翻上馬,他騎在馬上,對著春出手:“這裏可不是京城,沒有馬車,上來!”
雖然不願,但是眼下勢比人強,春還是默默地拉住了蘇敘白的手。
蘇敘白將春抱到馬上,然後騎著馬就出去了。
蘇敘白把們丟到一衙門口的粥棚那裏,讓一個婦人領著們,自己就進去了,之後就一直沒有管們。
天氣微微有些轉熱,粥棚裏一直在熬粥,熱氣升騰,沒一會兒,春和紅豆就捂出了一頭的汗,但是即便這樣,兩個人也是一聲不吭的,就一直在那裏熬粥。
帶著春的婦人,原本以為是蘇敘白府上的貴娘子,肯定是幹不了這些活的,隻是到這裏來做做樣子,博一個好名聲的,就想著給們放到最費力氣的地方,用不了多久,人就該跑了,卻沒有想到,兩個人就在那裏悶頭苦幹,一聲不吭的。
“這裏熱得很,你們忙了好幾個時辰了,去外麵施粥吧,也涼快一些!”婦人走進來,對著春和紅豆說道。
“不礙事,這個活也簡單,我們能幹的!”春說著,還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
婦人瞧著他們滿臉通紅的樣子,笑道:“我們就是換著來的,不然做個一天,明天就熬不住了!放著吧,等會兒就有人接手了,你們跟著我們去外麵!”
婦人都這麽說了,春自然也不會再說什麽,就乖乖地跟著們出去。
走到施粥的位置時,春看著外頭的排著的隊伍,有些詫異:“這麽多人?”
“這次的災很嚴重,很多人都逃到我們這裏來了!”婦人有些無奈地說道,“現在的這些糧食都是糧商給的,也不知道能吃多久!”
春沒有再多說什麽,卷起袖子走到一旁,接過勺子。
這裏的粥棚算是不錯的,雖然都是些糧粥,但是稠稠的,不是那種清湯寡水的,能讓人吃飽,擔心他們隻吃粥,子虛扛不住,邊上還擺了一些當地百姓自己家裏醃製的鹹菜。
春給他們打粥的時候,總是滿滿的,讓他們吃飽。
或許是因為很能看到春這樣好看的人,春那邊排得隊有些長,有幾個心思不正的,在接粥碗的時候,都會一下春的手,對這些流民有些怵,所以每每被到手的時候,都會嚇得一激靈。
沒一會地,就有些不住了,放下了麵前粥碗,進了後麵的棚子,說什麽也不肯去前頭施粥了。
“不是,你這個人真是,給你輕鬆爭臉的活,你竟然還不願意幹了!”婦人有些不可思議。
跟著進來的一個婦人“呸”了一聲:“你是不知道,那些流民真他娘的不是東西,咱們給他們施粥,他們不知道恩也就罷了,還占人家小娘子的便宜,真不是東西!”
那婦人“嘿”了一聲,卷起袖子就走了出去,然後紅豆和春就聽到外頭一陣罵,嘰嘰喳喳的,罵得厲害。
紅豆好奇地出去看了一眼,沒一會兒就回來了:“那位娘子真厲害,罵人的話都不帶重複的!”
“那是王家娘子,出了名的潑辣,自然是厲害的!”一旁的婦人笑了笑,然後看向春,“你是新過門的小娘子吧,瞧著就是剛從家裏頭嫁出去不久,等你當家做主了,也就厲害了,不妨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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