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敬生連著做了兩天噩夢。

    在夢裏，很多人都瘋了。

    他們把所有的糧食都扔在大街上，讓人們隨意取用，就連村民家裏養的狗和都跑出來吃。很多糧食被浪費掉。

    村子不村子了，改生產隊。

    後來又開始吃大鍋飯，大家一邊吃一邊浪費，還謊報糧食產量，為了掩蓋謊言，不得不將大部分糧食都了公糧，農民隻能著肚子，大部分人家都吃不飽飯。

    家裏人口越多，越是挨。隻有那些家裏人口，院子又大的人，才能勉強吃飽。因為自己家的院子就相當於自留地，那裏的東西是不用公糧的，那幾年大家也不種菜了，全都種上土豆紅薯，什麽頂就種什麽。

    這種生活一直持續了近4年時間，老天爺不再大澇大旱，農民才擺了挨的命運，但是日子依然不好過。

    現在家家養豬養，吃吃蛋並不是太稀奇，但那個時候，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幾次葷腥，有錢都不見得能買到東西。下了蛋也舍不得吃，全都賣掉，換點油鹽回來。

    夢裏的世界是如此荒誕，以至於林敬生醒來之後依然神恍惚。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但是他不能賭，還是得早做準備才行。

    於是，林村長一改常態，開始了一些大家都看不懂的作。

    比如，他在村子裏來來回回的轉圈子，巡邏一下，主給每家每戶擴大院子。

    “你家門口這塊地，也算你家的，弄個籬笆圈起來。”

    “你家院牆外這塊地，是你家的，圈起來種點啥不行？”

    家裏人口多又在一起住的，他就讓人家申請宅基地，“先申請了，啥時候攢夠錢再蓋房。申請下來可以先圈起來種地嘛，多收點糧食多賺點錢。”

    幾天下來，大家腦子裏回的都是他說的話：

    “種地。”

    “種菜。”

    “種啥不行？”

    就跟洗腦了一樣，一時間，全村每家都有了一塊不小的自留地，還都給種上了。

    林村長想著，這樣應該會好點吧？他堅持住，不虛報產量，應該就沒事了吧。

    還有大鍋飯，要不然就還是定量供應？年底餘糧分給村民。大家應該不會反對吧？

    他想一點做一點。

    到了58年，夢中的場景變了現實。他們林家村改名為大林生產隊。據說，離這兒不太遠的地方，還有個小林生產隊。

    鎮政府，改了人民公社。

    真的有傻Ⅹ大隊把糧食都扔在了路上，供大家隨意取用！

    要不是良心還在，林敬生真的想駕著牛車去拉糧食。

    麵對外麵的混，村裏也不是沒有人蠢蠢。都被林敬生了下來。

    “現在把糧食扔出去，以後等糧食不夠吃了，誰給他們？”

    “你們先看看，要是等他們沒糧了，有人給他們送糧，到時候你們想扔，我絕不攔著。咱們才吃了幾年飽飯？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林敬生苦口婆心，總算讓一些人打了一樣的心冷靜了下來。是啊，糧食就那麽多，浪費一點就一點。

    現在大家也就將將能吃飽飯，據說有的地方還吃不飽，等糧食變得更了以後，吃不飽飯的人隻會更多。哪兒還有餘糧呢？

    過了一陣子，全國各地又開始放衛星，連畝產萬斤這種話都出來了。據說有的地方為了證明自己的話，在上麵派人來檢查的時候，把好多地裏的莊稼都拔出來，到一塊田裏，讓整塊田看起來麻麻，特別不像樣，任何一個懂點農業的人一看就會明白，這是瞎搞，糊弄鬼鬼都不信。

    而且，就這一塊田裏有莊稼，別的田都空了，來檢查的人會不知道嗎？他們當然知道！

    要是沒有他們放水、配合，畝產萬斤這種荒誕的事也上不了報紙。

    林敬生本來還擔心這種消息會給村民帶來影響，再次造民心浮，結果竟然沒有。

    一問，才知道原因有二，一是大家都種過田，畝產萬斤這事就連想象都想象不出來。二是，不遠一個大隊就放了畝產幾千斤的衛星，真實況什麽樣，大家心裏全都門兒清。

    反正他們這畝產兩三百斤的落後生產隊基本上都能吃飽飯，畝產幾千斤那個隊都著肚子呢。有的人都已經開始浮腫了。

    58年底，各地開始推行大鍋飯。大林生產隊也找了間空屋做做樣子，主要是提供開水，大家在裏麵喝水休息。這一年的糧食，基本上還是各家歸各家了。村裏隻象征的收了點放在倉庫裏。

    大林生產隊的大鍋飯始終沒做起來。隻有上麵來人檢查的時候開一頓火，做做樣子。

    到了59年，全國範圍的大鍋飯都停了，沒有糧食，大鍋也煮不出飯來。大林生產隊，連樣子都不用做了。

    58年，林敬生還頂著力在村裏大修水利，防洪抗旱一把抓。雖然大家對於突然多出來的工作量有點意見，但是畢竟長遠來看，這是一件好事。

    所以，哪怕心裏罵罵咧咧，家家戶戶也都出工出力，把水庫、水渠什麽的都建好了。

    後麵的三年困難時期，老天爺一會澇一會旱，這些水利工程幫了大忙。大家又在心裏為當年的罵罵咧咧道了歉。

    對林敬生來說，這些都沒有任何影響。不管罵他還是誇他，他都沒聽見。他又沒有讀心。哪怕看出大家對他的態度有微妙的變化，他也沒放在心上。

    林老頭自己慨，這些年，他的心越發強大了。

    59年，大林村開始實行工分製。糧食由村裏按照工分統一分配。稻田裏養的魚也由村集進行出售，賣回來的錢年底統一分。

    因為村裏家家戶戶都有塊不小的自留地，種菜種糧都可以，對於養畜禽，也沒有做太嚴格的限製，養一兩頭豬，養幾隻，都是可以的。關鍵還是看人勤快不勤快。

    所以村裏的日子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在三年困難時期，算是過的最舒適的一個大隊了。

    58年，高考之後，林秋遠赴京城讀書，進清大電機係。

    林江的績比稍差，進了本省的大學，學的是機械專業。

    他們雙雙考大學，在整個鎮上都引起了很大的轟。作為鎮上出來的第一批大學生，還得到了鎮上給的獎勵，是那個年代有名的產品，搪瓷缸子搪瓷盆巾皂一整套。

    去上學之前，找到林敬生，要把小院還給大隊。這個院子有好幾年都不會住了，要是還占著，估計在困難時期多會有人說些什麽，還不如不要了。

    就算回來過春節，也可以在二叔家裏湊合幾天。

    林敬生將外院之間的門徹底封死，將院留給了林秋，又將原來封死的南門重新打開，讓林秋以後從南門出。

    林秋同意了，留一個院，還不算太誇張。把原來放在外院的東西都搬進院屋子裏收著，把菜和都理了，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