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名寧瑜,如今只掛著閣老的名銜榮養在家,已經多年不問朝政。
名臣上前將水盆拿起來放到外面,看著被潑了水的細羊絨牡丹紋地毯,不由得心疼了一下:「寧閣老,這毯子是西域那邊進貢過來的,皇上賞賜下來還不到三天呢,據說價值千金!」
寧閣老捋著鬍子的手指一頓,不尷不尬的咳嗽了一聲:「咳咳,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名臣,你現在怎麼還如此小家子氣,你主子如今都是權傾朝野的丞相了,不就是一塊毯子嘛,明年讓西域再進貢就是了。」
楚非衍示意名臣退下去,而後親自斟了茶放在寧閣老面前:「您提前歸來,想來是見到無塵道長了。」
寧閣老坐到一旁,端過茶水來抿了一口,他已經年近九十,卻依舊神矍鑠,一雙眼睛帶著看淡世事的寧和從容:「就知道瞞不過你。」
「老師,我都已經看開了,您又何必如此執著?」楚非衍神溫和,平靜的眼眸中不帶一一毫的波瀾。
寧閣老凝眉看了他一眼,眼神之中閃過一沉痛之:「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唯餘一線生機。當初為你取名非衍,便是希你不在這上天衍化的四九之中,能有一線生機尚存。你如此驚才絕艷,卻只餘下三年壽命,如何讓人接得了!」
楚非衍端過茶壺給寧閣老滿上:「我都不在意,您老又何必一直為此傷神呢?壽命天定,早一點晚一點的又有什麼分別?」
寧閣老瞪了他一眼:「別胡說八道,我還等你給我養老送終呢!」
「看您老這,比我可好多了,說不得要讓您白髮人送黑髮人。」
楚非衍說的豁然,寧閣老卻忍不住從袖中掏出一併摺扇,一下打在他頭上:「再胡說,老夫就直接將你綁了,找個孩子和你親,好歹讓你留個脈!」
名臣在一旁看的眼皮直跳,自家丞相咳嗽一聲都能讓整個朝堂抖三抖,也就是寧老爺子敢做這樣的作,換做別人,估計都能被砍頭好幾次了。
楚非衍溫和而笑,笑容宛若清風拂過山崗,只餘下一片月朗風清:「我又活不長,何苦禍害了無辜的姑娘。」
「若是你開口要親,想要嫁給你的姑娘,怕是能夠圍繞著京都排三圈。」寧閣老哼了一聲,見楚非衍笑著不接話,不由得在心中嘆息一聲,這個孩子到底是心結難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有人幫他參悟明白,「這些時日我在外面,可是聽說了不有關你的傳言。」
「不知道老師都聽別人說了什麼?」
「還能有什麼,無非就是你把持朝政、架空皇權,再加上你突然將宗室子弟集中到皇宮中來,引得不人猜測,說明面上是皇上想要從這些宗室子弟當中,挑選一個出來當繼承人,實際上不過是你暗設毒計,想要以這些人為籌碼,要挾各個宗室讓他們以你為尊。」
楚非衍手中握著茶盞,一直冰涼的指尖終於覺到些許暖意:「他們猜測的倒也不錯,我的確是有這個意思。」
寧閣老沉默片刻:「非衍,冤冤相報何時了,倒不如放寬心,讓自己活得逍遙自在一些。」
楚非衍端著茶盞的作一頓,微微垂下眼瞼,開口說道:「老師,恐怕要讓您老人家失了,我還沒有修鍊到家,做不到忘卻仇恨,看著那些人逍遙自在。」
寧閣老搖了搖頭:「人各有志,即便我是你的老師,也不能要求你活我的模樣,只是非衍,將那些人都殺,將往昔的仇報了,你就真的得償所願、心滿意足了嗎?」
楚非衍抬起眼眸,角帶出一笑意:「老師,等到將那些人都殺,我的時日也就到了,到了黃泉地獄,一口孟婆湯下去,便忘卻前塵,也就無所謂滿不滿足了。」
「你……」寧閣老將手中的扇子扔過去,氣悶的說道,「我出去這幾個月也算淘換到不好玩意兒,這柄扇子就送給你做禮吧。」
不忍心責備、無能力勸說,寧閣老索不再說那些讓人心煩的事。
楚非衍接過扇子打開,扇面上畫的是一副山水人圖,山石嶙峋,飛瀑流瀉,留白一抹紅影蹁躚,看上去頗有些意境悠遠,不過瞧著卻不像是出自大師手筆:「老師……」
他話未說完,忽然聽到一陣悶笑聲,抬頭看去,才發覺名臣一副憋笑憋得極為辛苦的模樣。
寧閣老已經站了起來,抬手捋著鬍鬚,面上帶著淺笑,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一路上風餐宿極為辛苦,我就先回去了,非衍,你好生的調養,過段日子無塵就會到京都,到時候讓他好好的幫你調養一下。」
雖然知道自己的再如何診治也不會有起,楚非衍卻沒有拒絕寧閣老的好意:「好,名臣,讓人好生的送老師回去。」
「是,主子。」名臣走到門口,忽然轉頭道,「主子,您怎麼不瞧瞧扇子的另一面呢?」
說完快步隨著寧閣老離開。
楚非衍將扇子翻轉,面微微一僵。
摺扇的另一面竟然是一副子採蓮圖!
圓潤飽滿的胖小子,藕節一般的小手臂抱著胖胖的鯉魚和蓮花,笑嘻嘻的著一說不出的機靈勁兒!
楚非衍作自然的將摺扇合起來,起放到博古架的一個格子里,然後拿過書簡一層層的在了最底下。
相府門口,名臣送寧閣老上馬車。
「名臣小子,我聽聞榮王府又鬧騰了?」
「是,榮王府送來的是一名庶子和一個冒牌的嫡。」想到頂替沈凝華份的蘇姚,名臣微微眨了眨眼睛,神有些微妙。
「冒牌的嫡?」
「是啊,傳來消息說,兩者容貌簡直真假難辨。」名臣想到寧閣老送給主子的那柄摺扇,遲疑了片刻開口說道,「老爺子,告訴您個消息,那個冒牌的嫡還揚言想要抱主子的……還說傾慕已久……」
寧閣老眼神猛地一瞇,鬍子隨著抖了抖:「什麼冒牌不冒牌的,說話怎可如此難聽,現在的京都可以說是水深火熱,那小姑娘說不定是被迫前來的,那姑娘什麼名字?」
看上非衍,這眼好啊,不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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