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延灼也沒想到有一天,會接到柏老師讓他返校的電話。當他聽清楚柏老師要讓他幹什麽時,幾乎是不可思議地笑了,京腔也濃的慵懶,似乎是在調侃:“柏老師,您確定您沒打錯電話?”
他對柏老師說話的時候總是會煙火氣十足,吊兒郎當的,似乎還是那個十八歲的年。
柏老師如今也是個副校長了,五十歲的他,還是像很多年前那樣,講話憨憨的,人也憨憨的。柏老師在對麵嗬嗬地笑:“沒打錯沒打錯,我們找的就是你,江延灼。”
“這不是這屆高三馬上百日誓師了麽,想邀請你作為咱們京城二中的優秀畢業校友,來給這屆高三學子做個榜樣。”柏老師估計也是想到了以前的事,一直在咳笑:“那個啥,當年七百三十七分可給柏老師嘚瑟了好久,這麽多年沒回來過,其實老師們也都想你的。”
“要不是我長得帥,你們肯定不想我。”江延灼語不驚人死不休。
柏老師:“……”
冷菁宜:“……”
“我回來可以,不過我家祖宗粘人,我順便把家屬也帶來,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冷菁宜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柏老師也不知道江延灼居然已經有了家屬,滿臉興:“欸那自然是得帶帶帶!當然方便!這有什麽不方便的!”
江延灼哂笑:“那就這麽說定了。那我到時候要說的……我就自己定了?”
柏老師自然放心,也沒多想什麽:“好好好,辛苦你了。”
江延灼剛掛了電話,冷菁宜就一個抱枕扔過來:“曾經京城二中的校霸,現在怎麽從良了?”
“我這哪是從良?分明是從了個祖宗。”江延灼穩穩地接住抱枕。
“嘖,滾。這下人模狗樣地回去,是要給誰看呢……哦——”冷菁宜若有所思:“學校裏估計漂亮的孩子還不,你這個模樣回去,估計是得——”
還沒說完,江延灼就將在下,語氣曖昧:“是得什麽?”
冷菁宜說不出話了,隻能幹瞪著他。
江延灼哂笑:“看起來我家祖宗今天力還旺盛。”
冷菁宜:“……”……
京城二中。
富二代和二代的聚居之地,這個凝聚了冷菁宜與恨的地方,再次踏上這片京城的土地,也不知道算是什麽滋味。
好像百味雜陳,最後滋味卻是變了清水一般的寡淡。
其實是早就放下了。
柏老師看見江延灼的時候滿臉堆笑:“真的好久不見了啊江延灼,你小子怎麽又長高了,給我這頭抬得脖子都酸了。”
柏老師正說著,又朝左右看了看,終究是沒忍住問道:“那個,你說的家屬來了嗎?”
“來了。”一陣寡淡卻帶著笑意的聲音自後方傳來:“別來無恙,柏老師。”
柏老師臉上的笑意在看清楚冷菁宜的臉時僵住,一瞬間他差點眼鏡都掉了來不及扶:“冷兮……冷菁宜!?”
“柏老師還記得我啊。”冷菁宜笑笑:“柏老師還是很年輕,八年了幾乎看不出變化。”
柏老師還沒從震驚當中離:“你你你……你是江延灼的家屬?”
“確切來說還不是,”江延灼接過話頭,語氣意味不明,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笑意:“不過也快了。”
“好好好,到時候結了婚記得請柏老師吃喜糖。”柏老師哈哈大笑:“冷菁宜真是漂亮啊,比上學那會兒還,跟明星似的。欸這麽一提我想起來了,顧煙和肖泊亦現在都是大明星吧?”
“恩,我們和他們一直有聯係的。”冷菁宜笑了。
柏老師也很開心:“那就好,那就好。欸,高三百日誓師大會還有一個小時開始了,現在趕去F區吧。那個……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吧?到時候還有自由問答環節的,就往好了說,自由發揮,自由發揮哈。”
江延灼挑眉,角勾了勾:“那自然。”
“該說的都背得一字不落。”
不該說的……也背了……
高三百日誓師現場。
時間已經將近五點的模樣,京城二中穿著校服的年陸陸續續進場落座,地上的紅毯鋪的老長。
冷菁宜坐在大禮堂的最後一排,前麵都是坐滿的高三學生。京城二中真不愧是砸錢高手,八年前就已經夠豪了,結果就在江延灼那一屆畢業後兩年,又在京城這寸土寸金的地方,在ABC區各多擴建了一棟教學樓。隻怪那個不天大禮堂當初建得太大了,京城二中全部的人坐滿也坐不下,為了看起來座無虛席,於是校長決定造樓擴招。
結果還不夠,校長算了算經費,又在F區大禮堂的隔壁,建了一座天的禮堂,也就是這次百日誓師的地點。
冷菁宜送這校長四個字:人傻錢多。
主持人是當時零班的英語老師,冷菁宜一開始沒認出來,還真不知道這位嚴苛的英語老師還有朗誦和主持的天賦,倒也有模有樣的。冷菁宜對這位英語老師最深的印象就是,當時跟江延灼還不,英語老師上課讓冷菁宜一下睡覺的同桌,然後冷菁宜手一重,把江延灼後頸拍了一片紅。
想到這裏,冷菁宜又不莞爾。
那位英語老師念到江延灼的名字時,臉上的表倒也是彩的。京城二中給的排麵還大,居然還找了這麽幾年來零碎的小片段給江延灼剪了個介紹視頻。裏麵有打籃球的、拿獎狀的、匯演舞臺的、然後到畢業時狀元頒獎的、再後來創業的……真是煞費苦心了。
雖然略土,好歹人帥。
這個視頻似乎是出乎江延灼意料的,站在臺下的他不角了。不過場下的學生可一點都沒覺得這視頻土,反而是被帥的一愣一愣的。冷菁宜隨便掃了幾眼距離比較近的同學,發現都在圍聚著竊竊私語,還有人拿出手機不停拉近距離,企圖拍一下這位優秀畢業校友的神。
冷菁宜想,若是們知道江延灼以前腥的事跡,或許就要嚇跑了——哦,想起來,那個時候大家都知道這名門爺打打殺殺冥頑不靈,跟在他屁後麵的生依舊是數不勝數。當時還在扮演冷兮芮的冷菁宜,隻覺得這些生真慘,年紀輕輕就瞎了。
可惜現在啊,或許是年紀上去了,也逃不掉眼瞎的命運。
座位第一排放著很多的鮮花,等會應該是要走給高三班主任獻花的儀式。這個冷菁宜當年是錯過了的,還莫名想看看。
冷菁宜還在走神,卻發現臺上的男人已經快要把客套話說完了。江延灼真的是穿得人模狗樣的,還戴了副平時隻有工作才會戴著的金邊眼鏡。這次他也知道要稍微收斂那麽一點點,就把掛脖鏈子摘了,真的是活一道貌岸然的英分子。
江延灼本就長得好,眉骨高鼻梁直,人高長,也比傳統北方人白了許多。骨相級有侵略和攻擊,偏偏眉眼又很幹淨,所以看你一眼,你就能驚豔。
江延灼其實已經快耐不住了,剛剛他講話的時候,明明下麵有生一直在拍,他也老故意去看冷菁宜坐的位置,可自家祖宗像是丟了魂兒似的,愣是未曾跟他有過一刻的眼神流。
冷菁宜這時抬起頭,剛好對上江延灼帶笑的目。
年站在天之下,右耳一顆金紅耳鑽,熠熠閃。
突然覺得眼前的江延灼和高中時期穿著校服的他莫名又重合在了一起,他正裝出席站在布滿鮮花的宣講臺前,好像又回到了八年前的模樣。江延灼還是從前那個桀驁的年,時間明明過去了那麽久,但又好像隻是他站在京城二中校門口,慵懶地倚著車,等了那個背著淡紫書包的冷菁宜,短短五分鍾而已。
冷菁宜的愣神被驚雷般的掌聲打斷,還沒從走神中回來,倒是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大家鼓掌。
講的都是那麽些方無聊的客套話,但得到的反響效果如何,也得分是誰來講。這些學生們大概也是人生第一次,聽個某某代表講話還聽得那麽起勁的。
英語老師看江延灼也沒作什麽妖,反響還不錯,心想到底是自己老了,八年前的有眼鏡怎麽還能帶到現在呢!
於是清了清嗓子,麵帶笑容又大方地繼續主持:“接下來是自由提問環節,大家都知道你們的這位江學長,當年是以七百三十七分的績拿了狀元的,有什麽問題都可以隨意提出,江學長會為你們一一仔細解答。”
有中間的同學舉起手:“我……我想問一下,江學長的學習方式。到底是怎麽考到七百分以上的啊,我最高也隻有六百五十出頭。”
冷菁宜挑眉:六百五十幾,也是個學霸了。跟當年高二的餘緋有點像,不過餘緋高考是過了七百分的。
江延灼出苦惱的表:“需要如實回答的話,可能會涉及到一些我的私。”在那個生出略微尷尬的表時,江延灼又突然笑起來,眼睛裏居然玩味又認真,無論哪個生見到這種眼神,估計都得臉紅。而罪魁禍首倒是一點都沒在意自己這個笑容有什麽問題,一臉坦然道:“我當時其實算個問題學生,一開始績也不怎麽好,也就考六百多分的樣子。”
冷菁宜靜靜看著他吹。
江延灼似乎是笑了笑:“但是呢,我有一個特別好的同桌。有一節英語課,我在睡覺的時候,大義凜然地把我打醒了,我對這種互幫互助的同桌誼激涕零,之後就決定認真學習。”
“啊,想到這件事,當時我的英語老師就是現在的主持人。”江延灼好整以暇地看了邊一臉黑線的英語老師一眼,眼神極為認真,一點都不掩飾自己的無辜:“您應該還記得吧?”
冷菁宜:“……”
英語老師哭無淚,但還是要保持笑容:“是的,後來你們江學長就一直很認真地聽我的英語課。”
大家見這個回答得到了英語老師的肯定,都沒有任何人出懷疑的神,還連連讚歎江學長原來還有改邪歸正,金盆洗手的往事。
又一位坐在稍微前麵一些的男同學舉起手,得到允許後站起:“我想問一下江學長,怎麽平衡學習跟好?我很喜歡打籃球,但是家長和老師說會影響學習。”
江延灼打了個響指:“學生時代喜歡運是好事,當時我也很喜歡打籃球,還差點因為曠課籃球耽誤了學習,後來也是我的同桌讓我明白,高中時期還是學習最重要,除了育課,最好不要花太多時間在籃球上——績比我好的可以另當別論。”
全場嘩然,那個男生點點頭,卻並沒有坐下:“那請問江學長是同桌是用什麽辦法讓江學長平衡學習跟籃球的呢?”
“哦,這個啊。”江延灼挑眉,京腔略有點玩世不恭:“當時年輕狂,跟隔壁學校起了衝突,在一片野場約球。被我同桌看見了,但沒想到我同桌也會打籃球,見義勇為站出來把對麵幾個男生都打敗了。我當時特別,發現我同桌居然不僅學習認真還會打球,我為了不被比下去,之後籃球就打得了,一心撲在學習上。”
“啊——”大家的思想開始飄,發現江學長這個同桌真是傳奇,好像無形之間改變了江學長的一生呢!
對於江延灼這個人,大家的問題肯定不會止步於學習,學生嘛,總想有點八卦聊聊的。但一般這種大型公共場合,大家也都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這個時候呢,就充分發揮了京城二中的國際部的優勢。
隻見禮堂右側國際部一個化著妝穿著短的高挑孩站起來,毫沒有怯,直接問道:“請問,江學長好像跟同桌關係很好,那你們畢業之後還有一直在聯係嗎?”
大家出一臉期待的表,終於有人問了大家心目中所想的問題,沒有一個人覺得在這個場合下問這種問題,有什麽不妥。倒是在場當年知的老師們,都出尷尬的表。
英語老師還不知道冷菁宜在場,此刻剛想打個圓場,卻被江延灼搶占說話的先機:“很可惜,還沒有等到畢業,就轉學了。”
禮堂裏一瞬間上演了一出可惜三連的詠歎調。
“可是,我這位同桌真的很厲害,走的時候明明連個聯係方式都沒留下,卻一直讓我記了整整八年,我想忘都忘不掉。所以,我這些年之所以這麽拚,就是為了能夠讓看見我。我很幸運,在不久前,我找到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呆了。
那個生沒忍住,言語裏還帶著激,以至於說話時聽起來都快要有點失聲了的覺:“那你們現在在一起了嗎?”
江延灼莞爾:“已經是我的人了。”
全場驚呼,而江延灼麵不改:“我的人就在臺下,我今天準備跟求個婚,不知道答應不答應。”
柏老師的已經在臺下張了一個“O”型。
誰知道他之前口中的“自由發揮”,是這麽個發揮法!
誰知道他口中的“快為家屬了”,是這麽個快了!
冷菁宜閉上眼睛:還真是……什麽時候都習慣無法無天,連場合都不看一看的啊,江延灼。
不過隨即冷菁宜又笑了:因為還真就是這樣傲慢輕狂,一眼便令人驚豔的江延灼,才能讓深深地記住這麽多年,也一直忘不掉。
這真是京城二中立校以來,最鬧的一次百日誓師大會了。關鍵是京城二中的百日誓師大會,是直播的。
是!直!播!的!
柏老師心崩潰:隻怕這江大爺是早看中了這個直播,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不上個頭版頭條就不開心。他還不懷疑,那幾個問問題的同學,不會是提前收了筆外快請來的托兒吧。
他也真不知道,千裏迢迢把這位優秀畢業生校友請回來的意義何在,不過優秀是真的優秀……
冷菁宜這才發現,第一排放著的鮮花裏,有一束與周圍其他的鮮豔花束格格不。
那是一束白玫瑰。
江延灼在臺上拿著話筒,開口時磁的嗓音低沉又溫,沒有一玩味和輕佻的雜質在裏麵,隻有極致的深。
“冷菁宜,嫁給我嗎。”
祖宗,有些話我隻能在心裏說。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場景,你穿的雍容又華貴,在大廳裏明明外向又乖巧,一個人在花園裏的時候眼神卻是又空又淡的,就算對著腥場麵也毫不慌張。我那個時候以為你是個慕虛榮,冷漠無的拜金,對你一點兒好都沒有。
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喜歡你,也完全沒有想到後來會再見到你,還跟你為同桌。更沒有想到,你在未來的某一天會對我這麽重要,離了你我就不行。
蒼穹之上,落日彌漫,橘紅滿天。
宛若夢境的溫晚霞裏,江延灼捧著白玫瑰,踏在紅毯上的步伐堅定又執著,逆著向走來。金紅的餘暉灑在他的側臉上,黑發中分出的眉骨幹淨又張揚,整個世界都在閃閃發亮。
年的左手手腕上刻著韭白上生出的花簇,漂亮得就像是擁有人間星野山河的神明。
江延灼後所走過的路,刻著八年無人孤島的璀璨。而冷菁宜所看見的方向,是畢生以來的心之所向。
在這萬荒蕪的陣痛世界,你是我心尖上一塵不染的白玫瑰。
冷菁宜眉眼彎彎,茶的瞳孔清亮亮的。
的聲音依舊是淺淺淡淡,隻是微微莞爾:“好啊。”
“我做你的江太太。”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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