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表妹對這林子沒興趣,不知二表妹覺得如何?若覺有趣,不如同我們一塊逛逛?”
一直沉默如金的裴行知突然開口,顧慈微訝,回頭就見他在對自己笑,不是方才面對顧蘅時無無緒的冷笑,而是帶著融融暖意的笑。
裴靈徽亦驚訝地合不攏。
哥哥重這林子,素來不喜外人隨便出。過去有姑娘仰慕他,特特尋到家中,妄圖在這林子里同他來回巧遇,竟被他放鳥啄出去。
怎的今日突然轉,竟主邀請人一道游玩了?
顧慈眉心深蹙,越發捉不這人,冷冷回道:“大表哥好意,慈兒心領了。只是慈兒眼下已許配人家,不好再同外男私下親近,還大表哥見諒。”
話音未落,便匆匆離開。
纖細的影行在風中,裾帶飛卷,如弱柳扶風,一副不堪采折之態,我見猶憐。
裴行知瞇眼凝神瞧著,狐貍眼中浮著異樣的,閉了閉目,一切緒又都全然收斂,再尋不到半點痕跡。
鳥語林里發生的事,很快傳回到裴老太太耳中。
老太太氣得不輕,恨不得把孫兒的腦殼敲開,親自理順。
從前這臭小子不喜跟姑娘們說話,是他君子識大,懂分寸,可眼下他都二十歲的人了,還是不開竅,再這般下去,這到手的媳婦兒,也得被人搶走咯!
冥思苦想了一晚上,老太太拿定主意。
翌日一大早,天剛蒙蒙亮,都還沒醒,就打發人去催裴行知起床,帶顧蘅一道出城上香。
為免二人拘謹,又上裴靈徽、顧慈和顧飛卿陪他們一道前往。
至于奚鶴卿......他住的院子已經“咣當”落鎖。
鑰匙被送回到老太太手里,老太太攥在掌心,終于能踏踏實實躺回床上補覺。
可眼睛才瞇上,下人們就連滾帶爬地沖進屋。
“老祖宗!老祖宗!那人撬鎖跑了!”
裴老太太一骨碌從床上坐起,“那他現在人呢?”
“追著馬車出城去了!”
*
快晌午時,裴家馬車終于至青溟山下。
裴行知禮貌地扶弟弟妹妹下車,到顧慈,他手已經遞上去,顧慈卻繞開,改扶丫鬟的手。
裴行知笑了笑,淡淡收回手,并未說什麼。
寺廟依山而建,山腳下的前殿供奉彌勒佛,半山腰上的主殿則奉有西方佛陀并東方菩薩,另附五百羅漢殿。
山門兩側各立一尊金剛護法神,法相莊嚴,不可。長階環山而上,薄云繚繞,一眼不見盡頭。
眼下雖已秋,道邊樹木依舊蔥蘢,間或點綴著幾簇不知名的各小花。霧氣涳濛,鐘聲陣陣,鳥鳴應和佛偈徐徐而來,一種超然世外的靜謐。
裴行知將家丁都安排在寺廟外圍,裴靈徽則領著顧家姐弟三人去前殿上香。
顧蘅昨夜仿佛沒睡好,心不在焉,眼圈泛著淡淡的黛,時不時往后張。裴靈徽喚了好幾聲,才醒神。
“蘅兒可是哪里不爽利?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瞧瞧?”裴靈徽關切地手探額,忽想起什麼,喜道,“正好我哥哥通醫,我這就讓他過來,給你切脈開方子,保準藥到病除!”
說走就走,顧蘅忙攔住,“我沒有不舒服,沒有,真的。就是昨夜睡得不大好,等回去補一覺就行。”
“當真?”裴靈徽還有些擔憂。
顧蘅扯了個笑,歡喜地拉去佛前參拜上香。裴靈徽見神輕松,也便沒再堅持。
可顧慈看得很清楚,眼眸里并沒有。
姐姐同奚鶴卿之間,其實就隔了層窗戶紙,捅破便好。前世他們也是這般猶猶豫豫,后又因自己的事而鬧僵,最后徹底分道揚鑣。
顧慈一直心懷有愧,這輩子定要好好補償他們,讓有人終眷屬。
外間忽然傳來吵鬧聲,香客們頭接耳,面上顯出幾分不悅。殿僧人停下手頭活計,出去探看。
顧蘅本在低頭看簽文,耳朵了,脖子蹭地直起,扭頭就往外頭跑。顧慈和裴靈徽不明所以,隨出去。
山門外,僧客和幾個裴家家丁圍圈,正中之人正是奚鶴卿和瓔璣。
家丁們得了裴老太太的信兒,不肯放他們進來,這才吵開。
顧蘅開人群,到前頭,翹著下對奚鶴卿吆五喝六,又恢復昔日帝京城中張揚恣意的顧大小姐。
“你來這作甚?別給我們丟人,快走快走。”
奚鶴卿哼笑,“你以為我想來啊?要不是瓔璣說要看佛像,我才不費這勁兒大老遠跑這來。”
瓔璣瞪圓眼睛,連連搖頭。
奚鶴卿瞪一眼,瓔璣才不不愿地垂下腦袋點頭,噘得老高,都可以掛油瓶。
奚鶴卿咳嗽了聲,又不不愿地從懷里出個荷葉包,甕聲甕氣道:“顧姐姐是不是了?瓔兒請你吃螃蟹。”
見顧蘅沒接,便墊起腳往前走兩步,將荷葉包往顧蘅臉上拱了拱。香氣隨風飄來,細的小脖子微不可見地了下,可還是乖乖捧著,眨兩下大眼睛,著顧蘅。
顧蘅詫異,“人家上山都帶點心果子,你怎的帶螃蟹?麻煩不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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