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慈下意識張,話剛轉到舌尖,忽然意識到不對勁。
耳畔響起竊笑,鼻息灼在頸側,瞬間漲紅臉,沒好氣地推開他,“登徒子!”
戚北落順勢倒回墊,雖沒再笑出聲,可雙肩卻還聳抖著。
顧慈圓著眼睛瞪去,他正輕咳,端起酒盞晃了晃。眼底笑意未散,卻煞有介事地點頭。
“嗯,好像比上回懂得還多。”
心念電轉,顧慈很快記起,之前在紅鸞島上掛紅綢,因口誤而被他揪著小辮取笑的事,整張臉登時暴紅。
“你混蛋!無恥!你、你......”
顧慈磨著后槽牙,“你”不出來了。
戚北落舉杯慢飲,墨黑的眸子懶洋洋往斜下瞥,看著氣急敗壞,卻又無可奈何的憨模樣,心頭微醺。
烈酒火辣過,到最后竟泛起甜膩。
“你還可以罵他卑鄙、下流,禽不如。”
一工細的手指推著盛有新鮮魚膾的冰盤過來。
手的主人嗓音如竹下清風,徐徐耳,清雅空靈,又帶著幾分挑釁。
二人皆愣住,王德善更是汗如雨下,雙發,幾乎站不住。
天爺,這哪里是在教顧二姑娘,分明就是他想罵殿下,是嫌命太長了麼?
裴行知卻并不以為意,倚著墊,斜斜靠在闌干之上,袂飄舉,神態閑適,仿佛超然外的神祇窩在云頭打盹。
戚北落臉上笑意散去,沉著臉睨去。
裴行知閑閑地晃了晃酒盞,還以溫雅的淺笑,仿佛不知方才之事,舉杯遙敬道:“我先干為盡,殿下自便。”說完便一口仰盡。
戰書?
戚北落狹長眼微微瞇起,冷哼一聲,亦舉起面前的酒盞,仰頭飲盡,翻手朝他一照。
論行軍打仗,他可還從來沒輸過。
屋氣氛凝滯,所有人氣都帶著小心。
顧慈著額角,頭疼不已,忙岔開話題,“魚膾要趁新鮮的時候吃,等盤子里的冰化了,風味要減不。”
先笑夾起一塊,擱在戚北落碗里,又抬手,禮貌地向裴行知比了個“請”的作,這才夾了塊給自己。
冰盤上魚片排列整齊,質白,薄如蟬翼,每片的厚度都出奇地一致,仿佛拿尺比著切出來似的。
可見廚子刀工了得,上宮里當廚都綽綽有余。
顧慈食指大,迫不及待地淋上醬嘗一口,贊不絕口,忙問戚北落:“你從哪兒尋來的廚子,能不能請來問問,他愿不愿隨我們一道回帝京?”
戚北落夾著片魚,上下翻看,墨眉一點點蹙起,“我......并未讓他們準備魚膾。”試探地吃了一小口,角些些挑起贊許的弧度。
“不是你?”顧慈瞪大眼睛,“那是......”
“是我。”
顧慈心頭一蹦,轉目看去。
裴行知笑容玩味,修長工細的手指連,玉酒盞在指間翻轉騰挪,行云流水。
“魚是我早間從湖里釣來的,魚膾也是我親手做的。表妹若是喜歡,我可以隨你回京。”
邊說,他邊傾湊來,略一低頭便同顧慈視線齊平,“日日做給你吃。”
狐貍眼深邃如遠方星辰,炯炯來,淚痣仿佛也在閃爍,天然就是一種哄。
顧慈暗不好,正待開口拒絕,眼前突然橫來一只手,端走魚膾。
冰盤盤面寬圓,里冰塊寒氣瘆人,霍然從面前經過,顧慈下意識往后脖子。
裴行知亦直起子,不不慢地歪靠回闌干上,懶洋洋地抿著酒,側眸打量。
兩人就這麼被強行擋開。
“這魚的確比外頭買來的要新鮮,大表兄有心了。正巧,兩只貓也了一晚上,怪可憐的,是時候吃點東西了。”
戚北落將盤子放到地上,朝角落招手。
小慈和蘿北忙叼著小碗,吭哧吭哧跑來。
小慈跑在前頭,出爪子馬上就要夠到魚膾,戚北落卻突然將盤子往后挪了一下,讓它抓了個空。
“看來這魚也不怎麼樣,連貓都不吃。”戚北落不屑哼笑。
小慈像是聽懂了他的話,忙搖頭“喵喵”,探頭往魚上湊。
戚北落手推它腦袋,它踢蹬后,越發用力往前,聲凄厲,小圓臉變了形,還在不屈不撓地往前。
裴行知看在眼里,似笑非笑,“看來不是不吃,而是殿下一廂愿。就連殿下自己,方才不也吃得津津有味?”
戚北落眼眸一沉,恨不得馬上將那片魚吐出來。
覷了眼顧慈的碗,他又笑,“貓吃魚,我和慈寶兒也吃魚,一公一母,剛好湊一對。”
說著,便攬住顧慈的腰,往自己懷里一帶,示威地笑昂起下,“見笑。”
顧慈猝不及防他懷抱,扭著子要出去,卻聽見他低聲道:“晾了我一下午,就不打算補償我了?嗯?”
顧慈一愣,這也太記仇了!
扭了兩下,實在掙不出去,只得紅著臉埋在他口,惱哼哼,卻有不敢哼太大聲,讓人聽了笑話。
蘭息溢滿懷抱,溫熱糯,過料灼上膛,戚北落心頭織出片綿的云,眼波也漾得沒了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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