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微微一，他不說話了。

顧蘅蹭的抬起頭，撅起看他。眼眶里還殘留著水意，瀲滟如春。

對峙半刻，奚鶴卿偏頭微微一哂，無奈地嘆口氣，托起后腦勺，低頭在額上輕輕一撞。

“我心甘愿讓你欺負一輩子。”

說得那麼認真，好像誓言一般。

深邃的眼眸中斂盡星辰，一瞬不瞬地看著。

顧蘅仿佛被那星子吸引進去，水影下，雪腮緩緩浸染上清淺的菡萏。

生怕被他看見了笑話，忙搶來他手里的大紅蓋頭，蒙在臉上。

誰知他卻笑得越發賣力，“現在就把蓋頭蒙上了？就這麼著急要嫁？”

顧蘅捂著臉，哼哼唧唧踢蹬。

結果被隔著蓋頭，猝不及防地啄了一口，小臉瞬間就比這大紅蓋頭還要艷。

*

江南的雨水總也沒個準頭，說來就來。早間還酷日當空，才吃過午膳，便烏云布，“呼啦”下起雨來。

雨幕如簾，滿地青苔暈開淡綠水泊。

顧慈一手撐傘，一手提著食盒，小心翼翼繞開水洼，來到裴行知的庭院。庭中遍植翠竹，隨風搖落珠大的水滴。

顧慈蹦到廊下，收傘，拍打裳上的落珠。秋風鼓，下意識地細細了子，仰面看著面前的大門，舉手要敲，卻又停住。

昨夜，戚北落突然說要回京，頗為意外，但仔細一想，卻也正中下懷。

左右姐姐和奚鶴卿的事已然有了眉目，再尋個機會同外祖母和母親解釋。們都是明理的人，不會做棒打鴛鴦的事，只是......

這個裴行知該怎麼辦？

臨走前，總得跟人家解釋清楚，再道個歉。不為姐姐的事，也得為自己的事。

可，真的好難啊！

比重生后，跟戚北落解除誤會還要讓難以啟齒。

手舉了大半天，到底是沒膽子落下。顧慈回向月門，不由打起退堂鼓。

門忽然響起個清泉般的聲音：“既然都來了，何不進來小坐，吃盞熱茶，烤烤火，去了這一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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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外頭雨還在下，淅淅瀝瀝潑灑在窗子上，像孩子在揚沙。

裴行知端坐在支窗畔的一張寬榻上，煮茶聽雨。

榻上置有一張矮桌，擺滿茶，清一都是玉制，晶瑩剔，古樸又不失雅致。熱水咕嘟咕嘟頂著爐蓋，順著隙泛出白泡沫。

見顧慈進來，他微微一笑，抬手指著矮桌對面道：“坐。”

顧慈了食盒柄，遲疑半晌，還是乖乖坐了上去，雙手老老實實疊放在上，一不。

彼此就這麼隔著小桌干坐著，誰也不曾開口，氣氛凝滯。

水開了，裴行知不不慢地卷起袖口，出致如玉的腕骨，提壺沖泡。天過煙羅窗紗照進來，潑墨似的，在他腕間漾出一灣青碧。

“尋我何事？”

他將一盞新沖泡好的茶推到顧慈面前，淡淡問道。

顧慈將食盒移到他面前，“這幾日承蒙表......呃，柳......”

還是有些無法接，裴行知和柳眠風竟然就是同一人的事。

裴行知淺笑，轉著茶盞道：“你從前怎麼喚我，現在還怎麼喚我便是。不過是個稱呼，沒必要刻意更改。”

顧慈抬眸瞧他一眼，見他神自若，好像并未把昨夜之事放在心上，繃的心弦略微松下，語氣也輕快許多，“這幾日承蒙表兄關照，我代姐姐，和幾位朋友同表兄道聲謝。這點心是我親手做的，還表兄笑納。”

裴行知神微，揭開食盒蓋。清甜的果香從中飄來，細細一聞，依稀還夾雜著竹葉的清香。

他由不得揚了下眉梢，頗為驚訝，垂眸瞧了眼上的修竹繡紋，豁然開朗。

自己從未同這丫頭提起喜歡竹子的事，卻僅憑他上的裝扮，就琢磨出來了。

還真是個心思細膩玲瓏的小姑娘。

“表妹客氣了。”

“還有一事，關于殿下和表兄......還有我的。”

裴行知將食盒蓋子放回原，聞言，手驀地一頓，側眸覷。

顧慈不敢同他對視，低頭輕輕搖晃杯盞。

綠的茶葉尖隨水紋一圈圈漾，猶如人緩緩舒展腰肢，聞著像是碧螺春。

忽然想起，此前姐姐來姑蘇探親時，給捎帶回去的碧螺春茶。姐姐并不懂茶道，能挑出那麼好的茶葉，莫不是得了他的指點？

沉默良久，裴行知終于收回視線，繼續若無其事地將蓋子蓋回原，“表妹有事不妨直說。”

顧慈抿了抿，深吸一口氣道：“從前我太過纏人，總揪著書本上的細枝末節問個不休，恐怕師父當時是惱了我，才不肯回答，多謝表兄不嫌我愚鈍，肯不吝賜教。”

裴行知眼底浮出笑意，“表妹謙虛了。我過去陪師父泛舟垂釣之時，就時常聽他夸贊你聰慧好學，是個難得的好苗子，蓋因師徒緣淺，才沒能收門下好好教導。你每每在書信中提出的問題，有時連我也很難回答上來，非得回去翻個幾天書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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